小块地方整个都静下来了,跟班的惊呼还在嘴里。就见那人,握剑的手动了。
那是一柄玉色长剑,极窄极细,放在那人白玉般的手腕里,像名贵的适合把玩的装饰品,没有杀伤力似的。
可刚刚还很猖狂的木斗却陡然见了什么害怕的东西一样,怪笑声戛然而止。
江献阳抬眼,他动作很慢,只是手腕划破虚空,留下淡淡残影,不甚有力般。
但那剑意却重如雷霆,玉色长剑承受不住似的,嗡颤了几下,陡然从剑身撕裂出来。
“噗!”
只是一击,那木斗便如遭受到重击,身体被砸到地面,嘴巴喷出一口鲜血。
这一切发生得极快。
转瞬之间。
刚刚还一面倒的战局成了这般形势。
跟班忍不住咋舌,就见刚刚完成那惊天一击的人,白发未乱,只微垂眼睑,轻拢鹤氅,似不耐寒般。
他正想,那人侧过脸,咳嗽不止,不知多久,再次抬头时,才发现苍白的唇色染上红,而后白玉般的手腕收进了鹤氅里。
跟班一愣,仙人……也畏寒吗?
其实。
若不是他亲眼目睹,他定是不敢信,这般病弱的人有那般凌冽的剑。
江献阳待嗓间痒意缓了,才看向谢允乐,目光一顿。
谢允乐现在的模样不可谓不凄惨,原本整齐的红衣被腐蚀了大半,皮肉也和那红衣粘合在一起,治疗时,只怕得连衣带皮一起撕下来。
谢允乐勉强站直了身子,顶着江献阳的目光,心里发紧。
他这次是偷跑出来的。
还被人伤成这样。
他不知道师尊会怎么想他,意气用事。
亦或是压根不够格当他的徒弟。
却只见江献阳淡淡收回目光,似无甚感触。
谢允乐眼底一黯,就听江献阳道:“何人伤本尊之徒?”
他声音浅淡,透着飘渺的病气,此刻却无人敢轻视。
包括原本还在咳血的木斗。
木斗抬起头,短短一会儿他又似衰老了很多,盯着江献阳,神色复杂。
十年前,他自认为剑道大成,入不周山硬逼当世第一剑修——江献阳出手。
这人一袭长袍,不束发,银发及腰,神色淡淡。
看他的目光漠然,似看草芥,又似看蝼蚁。
他大怒,却见一道剑芒飞快驰来,陡然便失了对右臂的控制。
被他制住颈脖的不周山弟子得以被救。
而现在,也是同样的眼神。
江献阳眼睑微扬,长而密的睫毛扫着铁质面具,显出几分绒质的柔软。
但目光却不是。
他弃了剑道,成了彻彻底底的魔修,又千辛万苦地把剑道和魔功融合,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以为自己总能出现在那双眼里。
可对上江献阳目光的那一瞬间,他像凭空被人甩了一个巴掌。
凝望着他的目光依旧无甚情感,木斗在这双眼里看不到任何的动容,素淡得见底,却也冰冷得见底。
他费尽心机的苦修在他眼里似乎是一场笑话。
他连个眼神都未多给他一份。
所以剑芒破空而来,木斗被击飞的瞬间,瞥见谢允乐望着江献阳的眼神,却是无声大笑。
又是一个。
但。
高高在上的神,从不落入凡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