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熟悉的胸膛,熟悉的气息,身体传来的热度,像极了那一年燠热的天气,楚丝恍惚回到时候…
楚族群居之处,原就是贫瘠的沙地,虽然终年炎热,但楚族人乐天知命,过惯了避风沙、避烈阳的日子,尽避较为贫乏,但他们没有一丝怨尤,也不羡慕他族人们优渥的生活。
那一年,南沙之地的风沙特别喧嚣。
楚雷原本带著儿子楚狂在外打猎,这时突然慌慌张张地赶回家,把楚夫人吓了一跳。
“相公,怎么了?”
“丝呢?快教她出来。狂儿,你去把重要的东西收拾好,带著丝离开。”楚雷吩咐道。
“发生什么事了?”楚夫人一边将女儿自房里带出来,一边紧张地问。
“南族人攻来了。”楚雷一脸凝重。“狂儿,你要保护妹妹,马上骑马往沙地里走。”
“爹和娘呢?”
“我们随后就到。记住,保护好妹妹,知道吗?”
“我会的。”楚狂抱著五岁的妹妹,拿著弓箭骑上骏马,立即往父亲交代的方向奔去。
楚雷夫妇并没有离开,而是拿著刀和弓箭与族人一同迎向南族军。
一百多人对上几千人的兵马,楚族人伤亡惨重,几乎无一幸免,南族军仍不罢手,继续追逐那些远逃的楚族人。
“哥哥…”年仅五岁的楚丝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紧紧抱著兄长,赶路的急迫感让她非常不安。
“不要怕,抱紧哥哥,哥哥一定会保护你。”尽避才十二岁,楚狂已经明白许多事,也清楚的知道,他的爹娘…大概永远都不会追上来了。
打猎的时候,南族已经攻过来,他和爹虽然侥幸躲过南族人的那场屠杀,能够赶回家报讯,却没有把握能躲得过这场血祸。
“狂儿,爹和娘最大的牵挂就是你和丝,只要你们能平安长大,我们别无所求。你答应爹,无论如何一定要保护妹妹、保护自己,血仇不能忘,但更要保重自己,不作无谓的牺牲,只有留著命,你才有办法做你想做的事,懂吗?”在逃回家的途中,楚雷这么对儿子说。
“孩儿明白。”楚狂点头,将父亲的叮咛谨记在心。
与楚狂兄妹同样往沙地逃的还有许多老人与孩,一群老弱妇孺就算能骑马,却怎么逃也不够快,涸旗的,他们身后扬起阵阵追逐的烟尘,楚狂敏锐地感觉到杀气的逼近。
“哥哥…”楚丝也看到那阵烟尘了。
“嘘,闭上眼,紧抱著哥哥别放手。”楚狂一手策马,一手拿刀,决定若南族人追上他们,便与之对抗。
“来人,全部杀无赦!”
南族军一追来,根本不管见到的是什么人,无论是年迈的老人家,稚嫩的幼童,甚至连襁褓中的婴儿也不放过,而遇到妇道人家,居然当场便扯开衣服轮流享用,凄厉的叫声、杀伐的哀号声不绝于耳。
楚狂护著妹妹,虽加快速度奔驰,最后仍被追上。他勉强打倒几名士兵后,胯下的马匹突然中箭,马儿痛苦的扬蹄嘶鸣,他马上抱著妹妹跳落马背,取出背上的箭,射杀了三名追兵,然后牵著妹妹继续向前直奔。
没一会儿,追兵又将至,楚狂先将妹妹推入一个沙穴里。
“丝,捂著耳朵,闭上眼睛,什么都不要管,躲在里面不要出来。”
将妹妹藏好后,楚狂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最后,他一个人独自面对十几个追兵,他们一个个比他高,比他有力气,纵然他箭艺超群,也不可能以寡敌众,没多久,他已全身伤痕累累,气竭力衰地半趴在地上。
至少他已把他们引到比较远的地方了,这样丝能安全一点…
“子,你不是很有力气、很能打吗?再站起来打给我看看啊!”几名南族士兵拿著棍子往他身上打,见他躲到哪里都躲不开的狼狈样,开心的哈哈大笑。
楚狂压抑著心里的愤怒,明白自己处于劣势,他只能尽量闪躲,保留力气,减少皮肉试凄,再找机会逃命。
这时,收兵的哨音响起。
“可惜不能再玩了,便宜了你这个子,我就给你一个痛快。”话一说完,一把尖锐的长枪马上刺向他的腰腹。
楚狂突然一跃避过,然后拿起刀欲刺向对方,在对方急于闪避的时候,他乘机奋力逃跑。
“可恶的臭子,追!”一群人立即往楚狂逃跑的方向奔去。
另一方面,楚丝一直听话的躲在沙洞里,不知道过了多久,风不停地吹,沙洞的洞口逐渐被吹开。
外面一点声音也没有,楚丝悄俏抬起头,发现外面已是一片黑暗。
她惊慌地爬出沙洞,发觉四衷普荡荡的,除了许多尸体和飘散在空中的血腥味,什么都没有。
“哥哥!”
她喊著,茫然的四处寻找,每踢到一个人就看清楚那人的样貌,可是一直没有发现她想找的人。
“哥哥,你在哪里?”夜愈黑,风愈强,沙地里一个人也没有,只剩下她,她好怕。
楚丝茫然地跑著、找著,脸上的泪乾了又流,始终没有找到她的亲人。
“哥哥…哥哥…你在哪里…丝…好怕…好伯…”娇的身子在沙地里漫无方向地跑著,又哭又喘。
不知道跑了多久,她终于再也撐不住,跌趴在沙地上。
“哥哥…”
风不停地吹著,眼睛所脑拼见的全是一片荒凉,她满身尘沙,爬起来又跑,跑没几步又跌倒,怎么都跑不离这片沙地。
没有月光的夜里,天地间仿佛只剩她一个人,四周那样的黑暗,又一直找不到唯一熟识的哥哥,楚丝的心里更害怕,更惶恐,不知道该怎么办。
“哥哥…咳…”忽然一阵狂风吹来,她的身子被吹得直往后退,她只能害怕的尖叫。“啊…”
这时,一道红色的身影由远而近,在漫天的风沙中,他迅捷无比的抱住那个根本站不稳的身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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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女孩…真是脏!
望著躺在床上昏迷的人儿,他一时无法决定到底该让她继续睡,直到她清醒,还是直接把她丢进水池里,让她呛醒,顺便把身子洗乾净。
不过,他还未来得及决定,她已经哭著醒来。
“哥哥…”一双手朝空中抓呀抓的,因为眼睛上覆著尘土,痛得她睁不开。
他走向前,坐上床沿抱起她,感觉到她惊慌的畏缩。
“不用怕,我不会伤害你。”他审视著她的双眼,拿来乾净的布沾湿,然后仔细擦拭著她的眼睑。
拭去眼皮上的尘土,她的眼睛总算可以张开,可是因为哭得太久,又沾了尘土,她的双眼又红又肿,加上脸上脏兮兮的,实在看不出她长得什么样子。红袍男子有些失笑,继续将湿布往她的脸上擦去,她白皙的面容渐渐露了出来。
红袍男子讶异的抬眉。没有想到他以为的肮脏孩,居然有这样清秀的五官。
“哥哥…”
“我不是你哥哥,只是一个过路人。”
楚丝红通通的眼睛里有著害怕,还有更多的茫然。
她茫然的神情让红袍男子的心不由得一揪。这样的表情,他曾经在战乱后的孤儿脸上看过,那是一种失去所有之后的空洞,人还在,神魂却已像是不在身上。
这女孩才多大?
随即,他想起一来到南蛮时听说南族攻打楚族的事。沙地是楚族的领地,那么,她是楚族人了?
“哥哥…”楚丝哽咽著,茫然的眼里再度凝聚泪水。
“别哭,不然会伤到眼睛。”女孩的脆弱无依,让这辈子从来不懂什么叫温言软语的红袍男子软下语调安抚她。“别担心,我会照顾你的。”
一句承诺就这么脱口而出,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在她醒来之前,他原本还想直接把她丢给客栈老板,结果现在却说要照顾她?啧,他该不会被风沙吹得头晕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