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阳大街,清晨。
这是沈骥和栾挺踢馆的第二天。
五月中旬的哈尔滨,才刚刚步入春天,正所谓春寒料峭,尤其清晨的时候,更是凉意扑面而来,此时老天爷虽不再会飘雪,但却会下雨。
这是个阴雨天,绵绵的雨丝让这个清晨更加了几分寒意,就连街上的人,似乎也比平日少了些。
不过,那些靠着双手吃饭的,是刮风下雨雷打也不动的,一大早就重新穿起了棉衣,抄着手,缩着肩,行走在正阳大街上。
还有卖报的报童,带着墨香的报纸藏在怀里,边走边叫卖着。
“看报看报,老巴夺烟厂停工,由英美烟草公司接管,老巴夺父子被逼远走欧洲!”
“哈尔滨皮鞋工人大罢工胜利,每双皮鞋增加工价一角,鞋帮三分,学徒每月涨工资三元!”
“八卦掌传人踢馆,鹰爪门太极门落败,形意门唐意重伤吐血,卧床不起!”
这叫卖声在街上引起了一小阵的骚动,不过很快就归于了沉寂。
但也有些人从这报纸的内容里面听出了些什么,有人便嘀嘀咕咕的自语着“又要变天了”。
北七道街。
“开饭啦开饭啦,咱们今天吃麻花,新炸的,刚出锅,热乎着呢。”
八岁红端着一个搪瓷小盆,上面盖着帘子,摆着几根麻花,喜气洋洋的来到了西厢房,修铁也走在后面,胳膊底下夹着一份报纸,也是一副乐颠颠的样子。
今天沈骥和栾挺两人难得的睡了个懒觉,也刚刚爬起来,见八岁红拿着热乎乎的麻花,栾挺先抢了一根,也不顾烫,就往嘴里塞去。
“慢点吃慢点吃,知道你们哥俩昨天累坏了,我还做了鸡蛋汤,趁热喝吧。修铁兄弟,你也一起。”
八岁红满脸都是笑意,把搪瓷盆放在桌子上,亲手盛汤,先递给了沈骥。
沈骥笑道:“红姐你费心了,大早上就起来忙活。”汤有点烫,他接过来喝了一小口,顺着喉咙流下去,顿时胃里面暖暖的,舒服极了。
“哎呀,不费心,我就是做个汤而已,客气什么。你们哥俩才辛苦,昨天大获全胜啊,这不,都上报纸了。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就知道你们不是一般人……”
她絮絮叨叨的说着,修铁早已迫不及待的把报纸打开,递给沈骥说:“沈大哥你们快看,报纸上写的,连挑四家武馆,全胜,你们出名了哎。”
沈骥接过报纸扫了一眼,其实这只是豆腐块大的一个简讯,并不算什么大新闻,但沈骥看了一眼就把报纸放下了,思忖着说道:“奇怪了,这种事怎么会传出去,而且还挺详细,哪门哪派都写的一清二楚。”
栾挺嘴里叼着麻花也凑了上来,嘻嘻笑道:“这不很正常嘛,咱们两个一天之间连挑五六家武馆,估计这在哈尔滨都是史无前例的了,我早就说过,这年头谁的拳头硬,谁就是大爷。”
“不,没那么简单。”
沈骥摇了摇头,说:“我们初来乍到,就露了这么大脸,让几个大门派都栽了跟头,表面看是咱们出头露脸了,可你想想,那些门派都是根深蒂固,有脸面在的,被咱们两个毛头小子打了,这种事不压下去,居然还能上报纸?你想想,前几天洛师叔遇害的事,比咱们踢馆的事大吧?报纸上可一个字都没提!”
“这个……师哥你的意思是说,这事是有人故意的?”
栾挺反应很快,立刻明白了沈骥的意思,修铁一愣,挠了挠头说:“故意的?难道他们打输了,还故意出去说,生怕别人不知道?”
沈骥道:“不,不是他们,应该另有其人。不过这样也好,反正咱们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各家都知道八卦掌传人到了。这样的话,倒省了咱们麻烦。”
栾挺道:“就是,管他那么多干嘛,反正咱们已经扬名立万,出头露脸了,就冲这个,师哥,来,咱俩干一个。”
他端起碗来,居然用鸡蛋汤和沈骥,还有修铁三个人碰了一下,不过凑到嘴边喝了一大口就吐了出来,伸着舌头喊:“好烫啊……”
几个人哈哈笑了起来,八岁红忙撕了半根麻花给他,笑道:“你呀,什么事都毛毛躁躁的,就这样怎么跟人比武,你看看你师哥,永远都是稳稳当当的,你多学学。”
栾挺嘻嘻笑道:“不行不行,学不来,我要是他那个性子,我一天得急死。再说,有师哥在,他能给我兜底,我就什么都不怕了,我们两个,一动一静,师父说这正合阴阳之道,所谓太极生两仪,两仪就是阴阳,八卦掌的根本,所以我们两个呀,是绝配,如果我要是学了他,那就不对啦。”
八岁红戳了戳他的脑门子,笑着说:“就你这嘴油滑,什么阴啊阳的,我不懂,我就知道今天你们哥俩还要出去比武,所以呀,必须要吃饱了。”
她说着又往外看了看,自语道:“就是这天儿不好,雨也不停,要不,你们今天就歇着,看看明天,或者下午再说?”
栾挺三两口把手里的麻花吞下肚,跳起身道:“不行,必须一鼓作气,昨天我和师哥都商量过了,现在几个大的门派,鹰爪门、太极门、形意门,这都去过了,今天先去梅花枪单林的武馆,再跟他见个高低,然后去八极门,其它还有几个大一点的拳馆武场,教的东西五花八门,甚至还有两个也教八卦掌的,我和师哥打算把他们挨个都收拾了,这样的话,三天时间都不一定能够。至于那些小场子,就懒得搭理了。”
他掰着手指头算的头头是道,沈骥无奈的看着他,说:“你真的以为踢馆像逛市场那么简单么,别忘了,昨天的形意门,你可是输了半招。怎么样,现在胸口可还发闷了?”
栾挺一听这个就气不打一处来,挺胸道:“早就没事了,昨天那个唐意,别提了,简直就是个阴险小人,我要不是一时大意,也不会输给他半招,不过他也没讨了好啊,师哥你大发神威,几十个回合就把他放倒了。你看,这报纸上都写了,这家伙重伤吐血,都卧床不起了。”
沈骥翻了个白眼,说:“你以为这是什么好事么?唐意那人,心胸并不宽广,你让他赢了还行,可这不但输了,还卧床不起,甚至还上报纸了,你猜,他以后会不会把咱们当成眼中钉肉中刺?”
栾挺满不在乎道:“管他呢,反正咱们赢了,比武切磋,受伤很正常啊。昨天他对我那一拳也没客气,要不是我见机得快,卸了他大半的力,现在卧床不起的可能就是我了。”
沈骥道:“不管怎样,这也是让你长个教训,哈尔滨是个藏龙卧虎的地儿,别以为咱们就能打遍天下无敌手。还有,八极门那位黄老爷子,我可听说是个硬茬,就连洛师叔都对他敬重几分,咱可不能轻敌。”
说到这里,沈骥皱了皱眉,又继续道:“我从昨天一直在琢磨一件事,我总觉得,不大对劲。”
“哪里不对劲,师哥你说。”
“昨天那几个门派,咱们对上的基本都是和咱们年岁差不多的,就地趟拳那个是馆主亲自出场,但也是个废物。其他几家,咱们根本没见到当家的。”
“嗯,这倒的确是,我也发现了。不过师哥你也不用想太多,那个梅花枪单林不就是一个馆主?咱们今天去找他,别的先不说,揍趴下他,好好问问这里头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