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并不算长,约摸就是生一个孩子,将他养到能背诗词曲赋,识上千把个字,一半的时间就过去了。等到他能听论语,出征的号角便吹起了,此时距袁樵“六年”的估算,过去了七年有余。
“我依旧坐镇中军,不亲往。”袁樵依旧一副文人打扮,只差搞个羽扇纶巾了。
无论桓嶷还是政事堂,选择、同意袁樵坐镇右路的最大原因就是这个了他能克制,不会争功冒进。哪怕是个书生,也有投笔从戎封侯万里的雄心,真“投笔从戎”那一位就为他们做出来榜样。要克制住这种参与表现青史留名的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右部不同于左部,又需要一个能处理复杂情况的、长于民政人。算来算去,桓嶷选了袁樵,政事堂也同意了这种破格的任用。否则就要抽调中枢能够统领全局的人才,那样有有悖于先将精力放到国内的方略。
袁樵看起来也没有辜负他们的信任,数年来稳坐钓鱼台,只管居中调度跟右部磨牙,供应军需、调配人手,并不去干预将军们怎么带兵打仗。又从上游将方略卡死,以防出现“将在外”的情况。深得桓嶷与政事堂的赏识。
唯一失算的是,计算时间时没有料到,左部的内乱比他想的发生的略晚了一些。左部可汗比想象中有更有能力一些,他暂时稳住了内部,直到因为建储问题引爆了积聚已久的矛盾。
吴峰接到线报,急奏入京,桓嶷果断决定出击,他这一口气憋的也够久了吴峰作为主攻,其他两路策应。三路大军摩拳擦掌,都盼着这一仗。
主帅不争功,真是太懂事了
袁樵将众人的心思看在眼里,板起了脸“凯旋之日,我为你们设庆功宴贪功冒进、杀良冒功、贻误战机,自有军法”说完往后小退一步,让出一个人来。
一见来人的脸,张遥就放心了,为了这次出击朝廷新派了监军御史来。张遥跟他不熟,但是白御史是夫人的人,也算半个自己人。白铭做御史不过两年,逮谁参谁,却从来不动他们都督府,到了都督府见完了都督之后就去拜见夫人,要说没有猫腻,张遥是不信的。
白铭上前申明军纪,话锋一转又变成“是非功过,必如实上报,有过必罚,有功也绝不埋没。”
誓师毕,袁樵最后一次召集将校,叮嘱他们“只做策应,让右部报仇去。”官军三路,实则算是一方,另一方是右部骑兵,双方夹击左部。袁樵对右部并不十分信任,要求张遥行军要与右部保持距离,左右两部打生打死的时候也不要拦着,更不要抢攻。说完,看了白铭一眼,白铭点了点头。
最后,袁樵起身道“静候佳音。”
大军走了,都督府一如往昔。街面上小贩照旧吆喝,佛寺的钟声按时响起。
袁樵的内心远不如这与平时没有差别的街景那么平静。千里奔袭,可供发生意外的因素太多了。迷路,突然变化的气候,撞上不应该出现的敌人
这些都是不能说出来的,作为右路的主帅,如果他说出这些话来,这仗也就甭打了
袁樵克制着自己,甚至不敢往后院见妻儿,他担心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对他们发脾气,那就太糟糕了。殊不知在后宅,梁玉也在担心这一仗不论输赢,战后怎么安顿公主
数年以来,福安宫与阿鸾不通音信,彼此都默认通过梁玉中转。通过只言片语,梁玉也知道阿鸾干的还算不错,至少没有惹出乱子来,但是距离能够掌握右部还是差了一些。顶好是能将人接了回来,否则只怕是
梁玉摇摇头,她们当初都想得简单了,不止是两个小姑娘,包括她自己,对困境的预期都不足。
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好在已经开战,将校累年与敌交手也算练出来了,总不至于太差。这次打完,我们也能回去了。否则守边九年不迁,事情就麻烦了。
大军出塞与在关内作战有种种不同,其中一条就是不像在关内作战时消息那么畅通。后方能做的,除了最初的几步供应粮草辎重,后续就只有等待。
最近一封“与右部骑兵会师”的战报之后,袁樵与梁玉在都督府足等了四十天才接到一下封战报右部的骑兵吃了亏。左部与吴锋部连续三战,被击溃,分成了三部,一部索性降了,左部可汗带残部北遁,余下一部往右部逃蹿。这一部分人与右部骑兵接触之后,先弃v牛羊,引得右部抢夺,然后杀了个回马枪。
亏得张遥部有意与右部骑兵保持了距离,才稳住了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