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菀与郑斋瞧了一眼,不约而同地蹙眉,这等表现,只能说明此地凡人生活堪忧,仙凡……怕是差距甚大。
“无妨,老丈,我只是问些事。”
郑斋俯身搀了他起来。
他在凡界算得上权柄在握,可此时和声细语也挺有一套,老者被他安抚住,道:
“仙子有事,老朽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你今日便做我等向导。”
郑菀想了想,试探性地将方才被人弃之如敝履的玉蝉取了一个出来,“这便作你的工钱。”
原以为又是被人唾弃,谁知白发老者竟是千恩万谢地接过来,当真老老实实地做他们向导了。
老而不死谓之贼,这老者当初说跪便肯跪,以凡人身份在这座城里活了这许久,自然是有些门道的。
他领着郑菀几人先去了八宝铺,郑菀将樱露换出去大半,买了地图、租好房屋,甚至还买了两个凡人仆役做使唤。
老者看几人模样,猜度是异界客,便干脆将许多风土人情都讲了一遍,将几人听得是一愣一愣的。
凡人还是金银玉器,可到了修士,这金银玉器便不值钱了,要有元力的石头才行,最小的是元珠,一千粒元珠抵一块低阶元石,一百块低阶元石抵一块中阶元石头,一百块中阶,又抵一块上阶。
至于再高的,老者便没听过了。
当然,与修道界有关的其他,老者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倒是说到玄苍界诞生的孩童,三岁便要去城池中央的一块玉璧前照一照,看看有没有修炼的根骨。
郑菀登时便想起了自己的父母,她还顺便瞥了眼目露期待的稷王,道:
“像我阿耶阿娘这般大的年纪,可能照出来?”
老者一愣:
“倒、倒……未听说能不能。”
凡人性命不过百,比起仙人动辄千岁的岁寿,他们实在太过渺小,许多事儿,兴许靠机灵能探知一些,但大多都是一知半解。
对他们来说,改变命运的机会便是后代能出个修士,是以,三岁去城池中央照一照玉璧,没有哪对父母会忘。
“你先带我们去玉璧那儿。”
老者看了看,将几人带去了附近的一个车马驿站,那儿也有几个修士在等,见郑菀这么拖家带口地领着四个凡人过来,纷纷让开道。
修士也分有钱没钱,有钱的,跟班也是修士,没钱的,大都孤身一人,但如郑菀这般堪堪入元境便养着四个凡人作仆役的,也不像囊中羞涩之人。
郑菀却当真是囊中羞涩,通过刚才老者的描述,她大约知道那仙长找她的两块莹石是下阶元石,可换两千元珠,坐这一人一珠的车马倒还使得。
只是这车马——
郑菀一双圆溜溜的眼珠子盯着呼啸过来的拉车的红色肉虫子,将泛上喉头的作呕强行咽了下去。
“菀菀,”王氏一双手遮住了她眼睛,她知道,女儿是最怕这等光溜溜圆滚滚的虫子,尤其这虫子横起来,比三人都长,还生了无数对黄色小足,“莫看了。”
“无妨。”
郑菀拉下阿娘的手,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四人里也就她一个修士,人生地不熟的,场子还是得撑着,郑菀苦中作乐地想,要是阿耶阿娘测过能修道的话,她便有人可以靠啦。
这大虫看着丑兮兮,跑起来却跟风一般,不到一炷香事件,便将几人从城门口拉到了城池中央。
偌大的圆形广场,一眼看不到边,地面以大块大块的青石铺就,广场中央,同样是一块汉白玉柱,只是这柱子不再是圆形,而是方形,远远看去,闪着辉光,让人望而生畏。
“那是何物?”
郑菀第一眼看便看到了那插天的方柱子。
“无涯榜。”
老者远远看着,面露艳羡,“听闻修士每一境界的战力前三,便会出现在无涯榜上。不过我等肉眼凡胎,看不见哪。”
郑菀闻言便将魂力凝于眼睛,但见那一双黑莹莹的瞳仁莹光乍现,果然,方才还空无一物的方形石柱上,当真浮现了一行又一行名字。
从下至上,最底是入元境、守中境、玉成境,一层一层上升,直至知微境,郑菀终于见到了一个老熟人——
“离微真君”四个金灿灿的大字赫然位居知微境榜首,在浮生真君与绯云真君之上。
“怎么,见到什么了?”
郑斋看女儿神色有异,好奇地问。
“无事。”
郑菀撇了撇嘴,“阿耶,阿娘,我们去照一照。”
便在十来丈远之处,立着一人高圆形玉璧,玉璧由两位持剑修士守着,郑菀率先过去,盈盈笑道:
“敢问真人,若年纪大些,这玉璧可能照出根骨?”
若非烬婆婆不肯为她阿耶阿娘看一看,郑菀是不需要这般麻烦的。
守璧修士视线在郑菀面上停留了一下,才道:
“一人一百元珠。”
这便是可以了。
郑菀开开心心地交了一块元石,找回来七百元珠,还大方地稷王也去照一照。
————————
归墟门玄清峰。
李司意才从剑上下来,揪住一个外门弟子便问:“可曾见过离微真君?”
“离微真君在玄狱峰与宗掌切磋。”
李司意心念一动,随手丢下一个玉瓶,御剑便直去玄狱峰,那儿天鹤道君正站一旁压阵,看着小徒弟与无妄境的掌宗斗剑。
飞沙走石,天昏地暗。
李司意也不管,到了便直接从剑上往下一跳,嚷嚷:
“小师弟,你当真在凡人界与一位凡女私定了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