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远往嘴里塞了一粒丹药,感觉身体的酥麻感被压制了一些,看着罗盘,指了个方向:
“往东。”
郑菀带着他一路,使起冰隐术一路往前急奔,又耗去三枚剑丸,才到了书远所谓锐金杀伐之眼。
在漫天遍野的绿色里,有一块三丈方圆的金银草地,金叶子,银茎脉,头顶一点儿白色的蓬蓬花。
而此时,已经不独噬生藤了,漫天都飘起花影,花叶如钢刀所制,两人法袍已经被割成褴褛破布,一道道血口子遍布全身。
郑菀只觉得自己像是被这落叶飞花之术反噬,疼得浑身忍不住瑟缩起来。
“请真人助我落阵。”
书远看了眼天空,抓出一把阵旗,脚踏七星,开始布阵,等阵布完,郑菀已经几乎成了一个血人,“阵成!”
郑菀再撑不住,直接躺倒在地,金银草地被压歪了一片,叹息了声:
“真难啊……”
书远也蹒跚着坐在了地上,这位少年修士面色很是平和,他看了眼天空,粉白、姹紫、胭红色花瓣纷纷扬扬,像是有人自天空撒了一把花雨:
“真美……”
“许多年没有见过这般美景了。”
他着迷地看着,似突然起了谈兴:
“我阿娘爱花,阿耶便在城主府圈出一块花圃,花圃内种满了他在各处寻来的名贵花儿,五彩缤纷,我小时常常会躲在花圃等人来找。”
“看来你阿耶阿娘感情很好。”
书远弯了弯嘴角:
“是很好。”
“我阿耶为她寻花死了……”他笑得和软,双眸澄澈,看人时似天地间最干净的泉水,“我阿娘便一病不起了……”
“你可曾有过拼尽全力却不得之事?若有,你会如何?”
郑菀想了想:
“大约是没有的。”
迄今为止,她想要的,都得到了。
“郑真人……当真幸运。”
书远看向天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若是你,你会如何做?”
郑菀只觉得,今日这书远时时刻刻都出人意料,他比她想象的要有本事许多,让人很难想象,之前竟然会在小倌馆当跑堂。
“得不到的话,自然是……”
毁了啊。
阵法外突然拍翅飞来一只云雀,书远指挥阵法、信手一道元力打出,但见云雀惨嚎一声,歪着脖子掉了下去,旋即被漫天花雨片成碎肉。
一蓬血肉站在半空散了开来。
郑菀突然道:
“书真人为何总要扭雀儿的脖子?”
“你见到了?”
书远赧然道,“我小时候被雀儿啄过,大约是那时候养成了坏习惯。”
耳边似是响起久远的尖利的训斥:
“阿伦,你儿子的七彩翎雀将你与我的叱紫海仑花给啄了……”
他闭了闭眼睛。
“……哦。”
郑菀被那一蓬血雨浇灭了谈兴,不再躺着,翻身坐起,往嘴里塞了粒疗伤丹药,望着阵外,花雨的攻势一次比一次重:
“还是如之前夏时阵一般,你放一面进来。”
“好。”
书远笑看了她一眼,果然在下一轮花雨来时,操纵阵法放了一面进来。
两人艰难地撑过春时,度过秋时,最后终于在冬时弹尽粮绝。
剑丸、丹丸、符箓尽数消耗一空,进入了山穷水尽之境。
这漫漫荒原里,一片雪色,到处是坚硬如铁的寒冰,修士虽不惧冷热,但当寒冷接近极致时,也是不敌的。
体内的血液被冻住,缓而又缓地流淌,直到最后……连着身骨皮肉,一块冻成冰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