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被人从外推了开来,郑斋大步而入,传道授业的工作让他近来很是容光焕发,他哈哈一笑:
“你阿耶我取的,能不好么?”
“叫厨娘多做一些,啊,还要桂花糕,塘沽饼,照烧鸡……”郑斋麻溜地报了一串菜名,问,“菀菀觉得可还够?”
“够。”
郑菀在书院磨蹭到很晚才依依不舍地走了,约的时间是子时,她便先去了原来租住的那一处房子,捱到差不多时间,才换了一身黑色长衫,坐了虫车绕到西城门。
子时,除了某些夜夜笙歌之处,整个风妩城已经陷入了沉睡。
西城门更是紧闭,万籁俱寂之中,小小的司署矗立在这夜色之中,它毗邻城墙,门前两盏宫灯幽幽,风一吹,廊下台阶印下重重幻影,仿佛张牙舞爪的猛兽。
郑菀略站了站,才抬脚上了台阶。
“扣扣——”
大门从内开了。
一位削瘦的老者从内开了门,他脸容狭长,眼细而窄,掀起眼皮看人时有种刻薄而傲慢的意味,声音粗哑,仿佛受过重创:
“何人?”
郑菀向他出示了黑铁令。
“我来找大司卿。”
“请进。”
老者视线触到黑铁令,先是一愣,方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立时像雪一般化去,他拱了拱:
“原来是黑铁令令士,请进,请进。”
郑菀观其修为在知微境后期,心中咋舌,一个看门的都是知微境,也不知……其他黑铁令执掌者是何方神圣了。
她沉默地跟在老者身后,绕过一段极窄极暗的走廊,一道暗门,便到了一扇门前。
千年玄铁制成的大门,边沿刻着复杂的缠枝花纹,一眼望去有股厚重而沧桑的意味。
老者停下脚步,揖首:
“到了。”
他轻击门边古铜鎏金的挂环,环声以一种极为古怪的韵律传出老远,大门“咔啦啦”一声,开了。
“令士,请。”
老者退后一步,揖首不起,态度恭敬。
郑菀被这肃穆的气氛所感,抬脚进了门,出乎意料,这是一间极为宽阔的房间,似乎叠加了空间之术。
正对着门的,是一张倚窗长案,案后是连到屋顶的一整面储物格,旁边一盏落地铜镂香鼎,另一边以一座八扇落地珐琅屏风隔出小间休憩之处。
一灯如豆,烛火幽幽。
郑菀看着长案后执笔狂书的人影,福了福身:
“大司卿。”
大司卿抬起头来,却不是她想的那人,这人圆脸圆眼圆胳膊,整个儿一憨态可掬,见她来,笑呵呵道:
“可是玉清门新来报道的令士?”
“是。”
不是崔望。
郑菀舒了口气。
两人毕竟有些过去,要是做个共事的同僚也便罢了,跑人手底下做事,怎么想,都不那么让人欢喜。
可一想,倒也没什么,都过去了。
那人避她如蛇蝎,自己也没什么想头,当个陌生人便是。
“好,好。”
圆脸修士忙忙点头,又摇头,“郑令士弄错了,本君不是大司卿,而是大司卿手底下用惯的,平时便在这替他处理些俗事……大司卿正在闭关,短时间内不会出关。”
“……哦。”
郑菀的不高兴又起来了,心想,等以后那人出关,自己解了蛊,这司署能不来还是不来的好。
跟老天爷亲儿子呆一块,她容易心态失衡。
“新令士第一日,都是要来司署报道的,平时也无甚要事,只是在城主征召时,尽力为各城百姓做些事……”
郑菀听明白了,这令士的职责,高些的,便是凡间的巡按使,像她这般低些的甲兵,便是知府手下的捕快。
鸡毛蒜皮的事儿也做,护卫城池的事儿也做。
前者靠自觉,去城主府领任务,拿点换元石和贡献;后者,则是城主强制征召,譬如有大灾需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