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韦二郎回京,韩渡越发神龙见首不见尾。蔺知柔偶尔想起问内侍一句,得到的答复,三皇子不是和韦二公子骑马放鹰,就是和韦二公子打毬。
蔺知柔不至于去吃个小孩的干醋,只是忽然少了个人在耳边七郎长七郎短地聒噪,难免不习惯,甚而隐隐有些失落。
不过转念一想,韩渡和韦二郎自幼一起长大,又臭味相投,玩在一起也是理所当然,而她性子闷,镇日只知道埋头读书,确乎是个无趣之人,韦二郎没回长安时韩渡是没得选,如今有得选了,自然不爱同她顽了。
韦二郎倒是没什么独占韩渡的心思,还爱屋及乌地盛情邀她去看他们打马毬,可惜蔺知柔两辈子都不怎么热爱运动,只见一群人骑着马来回奔驰,看不出什么门道来,韩渡大约看出她心不在焉,便不再邀她去毬场了。
近来春气淑和,气候一日暖似一日,春风像醇酒一样醉人,吹得人从骨头缝里渗出懒意。
这一日旬休,韩渡照例不见踪影,蔺知柔用过午膳坐在窗前读书,不知不觉就开始走神。
她捏了捏眉心,放下手中书卷,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打起帘子走到廊下,倚在阑干上向院中望去,东宫里夭桃秾李开得如霞如云,蜂蝶在枝叶间飞舞嬉戏,仿佛连这些小家伙也知道春光稍纵即逝。
蔺知柔感到骨头酥软,忍不住想在花荫下打个盹,这念头刚一起,立即被她摁了回去。韩渡可以偷懒,因为他的人生规划就是吃喝玩乐,做个富贵闲人,这样的奢侈却不属于她。
她揉了揉太阳穴,重新折回屋里坐下,整了整衣襟,饮了半杯酽茶,拿起方才那卷书,才读了两行字,就听见帘外响起脚步声,她不用看,光是听声音就知道是韩渡回来了。
她从书卷上抬起眼,只见韩渡对打帘子的宫人点点头,一边用帕子掖着汗一边走进来。
蔺知柔见他双颊绯红,鬓发湿湿地贴在脸上,随口问道:“又去打毬了?”
韩渡“嗯”了一声,低头解腰间的蹀躞带,他离宫那半年没人在旁伺候起居,习惯了自力更生,反倒不喜欢宫人近身伺候了。
蔺知柔也不是第一次见他宽衣解带,泰然自若地把目光投回书卷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聊:“赢了还是输了?”
韩渡得意地扬了扬下巴:“自然是赢了。”
说话间他已经脱了外袍,只剩一件汗湿的中衣贴在身上,湿乎乎的很是难受,他干脆把中衣也脱了,只穿了一条翠绿色的波斯裤,白皮肤绿裤子,活像一棵小白菜。
蔺知柔不经意瞥见,差点没笑出声来,赶紧从卧榻上抄起自己的外衫扔给他:“快把汗擦擦,风一吹该冷了。”
韩渡不以为然,单手接过蔺知柔的衣服往身上一披,把自己的递给身边的小内侍:“对了,差点忘了,我来是有事同你说。”
蔺知柔放下书:“嗯?”
韩渡用手往脸上扇风:“再过十来日便是上巳,你可约了谁去祓楔?”
蔺知柔道:“不曾。”她在长安相熟的只有一个白稚川,风流倜傥的白世叔自然要和佳人相携共游,哪里顾得上这个世侄。
韩渡弯了眉眼道:“那你要随我去东内顽么?清思殿有打毬会。”东内便是宫城东北的蓬莱宫,与“西内”大兴宫相对,蓬莱宫据龙首原,地势高爽,皇帝和妃嫔们平日住在东内居多。
上次神童科皇帝亲试就是在蓬莱宫的正殿含元殿,不过当时她的心思全在考试上,没怎么留意风光和建筑,而且也没见到传说中的太液池,能入宫开开眼界自然是好的,只不过那场轩然大波刚过去不久,万一进宫惹出事端就不好了。
她秀眉微蹙:“我随你去怕是不太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