毬会

毬飞到半空中,近处一个同样臂系绿纱的千牛卫正要挥杖,令狐湛却不管不顾地骑马冲上前去,那千牛卫不得不拽着缰绳急急避开,这才没与他撞作一处。

与此同时,令狐湛的毬杖划出一道半月弯弧,在半空中击中彩毬,将它向木板毬门又推进了一大段距离,紧接着他策马猛冲,故伎重施,竟是打出了三连击。

“好!”皇帝忍不住站起身来,“十五郎的毬技比之去岁又有精进。”

贵妃微不可察地扯了下嘴角,她与皇帝这位胞妹一向不太对付,彼此都看不上眼,对这个比皇子还飞扬跋扈的令狐小儿也甚是不喜。

先前令狐湛害她侄子落马,她自然是一清二楚,只不过皇帝纵容胞妹,兰陵长公主的势力又大,冯贵妃奈何不了他们家,更不想把他们推到东宫一边,因此只好打落牙齿和血吞。

反正她眼下见了这令狐小儿便一肚子气,听见皇帝夸他便越发不豫。

其实二皇子的毬技也不差,只是他性子不似令狐湛那般冒进,还在一旁审时度势,相形之下便没那么引人注目了。

他和令狐湛分在一队,换了其他人早将毬喂给他了,也只有令狐湛敢争这个头筹。

令狐湛没眼色,二皇子总不好去截队友的毬,只能在旁边伺机表现。

转眼间,令狐湛已经到了毬门附近,彩毬落地,向毬门方向缓缓滚动,眼看着只有约莫五步距离,只要再击一杖便能将毬送入毬门,谁知就在这时,忽有一骑从侧旁蹿出,生生截断了令狐湛的去路,却正是韩渡。

令狐湛赶紧勒住缰绳,马上的紫衣少年右手控住缰绳,左手执着乌黑毬杖,轻轻巧巧地一挑,那彩毬便向令狐湛身后飞去。

令狐湛叫他打了个措手不及,待要打马回身去救,毬已被个羽林郎截了去。

韩渡一勾嘴角,侧了侧头:“承让。”说罢一牵缰绳便向着彩毬所在的方向奔去。

令狐湛气得七窍生烟,当即一扯缰绳,狠狠踢了凝霜白一脚,急急追上前去。不过这时毬已经到了一名羽林郎的杖下,用力一击传给队友,第二名羽林郎抓住机会奋力一击,将毬送人毬门中,韩渡所在那队拔得头筹,场边鼓声顿时大震,仿佛地动山摇。

领先的一队士气大作,落后的则卯足了劲奋起直追,场上战况越发激烈,鼓点越奏越快,几乎令人窒息。

蔺知柔是个十足的外行,只会看热闹,惟见场上群马腾挪驰越,毬手们挥杖不息。尽管如此,她也不免被那气氛感染,下意识地揪紧了袍衫袖口。

皇家的毬场是洒了油再层层夯实的,扬尘很少,韩渡的紫衣和令狐湛的红衣在一众青蓝黑中甚是显眼,为她省去不少力气。

不一会儿,彩毬又到了令狐湛的杖下,他连击数杖将毬带到毬门附近,许是急于一雪前耻,至关重要的一杖却击偏了,韦陟与他同属一队,适时挥杖一挑,将毬又拨回了令狐湛身前。

令狐湛再接再厉,可就在这时,韩渡再次横插一杠,将毬截了去。

从蔺知柔的角度看不见令狐湛的表情,不过但是看他的动作也知道他气得不轻。

韩渡得了毬,不似令狐湛那般霸占着,而是毫不犹豫地喂给了场前接应的队友,片刻之后,又一个羽林郎将毬击入门中。

这回不单是令狐湛,同队的二皇子和千牛卫们都急躁起来,先入九毬即算得胜,对手连入两毬,自己队却还不曾开张,任谁都会心焦。

而领先的队伍也想一鼓作气再入数毬,双方的争夺越发凶狠,一时间人吼马嘶,只见黄白青黑的各色骏马追着一颗描金着彩的画毬左突右冲,令人眼花缭乱。

蔺知柔的目光始终追随着黑马上的紫衣少年,她不一会儿便发现,韩渡始终不远不近地缀在令狐湛身后,一旦发现他得毬,便迅速包抄上去,尔韦陟也总能巧妙地出现在合适的位置,看似在与令狐湛打配合,暗中却是为韩渡制造机会。

两次还能勉强算巧合,可再三再四的,明眼人都知道韩渡是有意盯着他。当然用战术解释也可以,毕竟令狐湛球技高超,打法蛮横,必然需要有一个人专心致志地防住他。

可这个人是韩渡,就有点耐人寻味了。不安越发强烈,蔺知柔的后背上沁出了一层薄汗。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点她名字,却是皇帝兴致高涨,命在场诸子以打毬为题赋诗一首,她既然身负神童之名,自然也在其中。

片时,有内侍奉上书案和笔墨纸砚,蔺知柔只得将视线从场上移开,专心致志地埋头构思——她代表着东宫的体面,不能丢太子和三殿下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