懵懂

云容机灵,见气氛尴尬便出来打圆场,问轻娥道:“录事,眼下该是谁行令了?”

轻娥双手托着翠簪,袅娜地绕到崔琰身边:“小郎君请。”

崔十一郎比蔺知柔大不了多少,还未开窍,只觉那小娘子的衣袖轻轻拂过自己鼻端,带起一股似花非花、似药非药的香风,煞是好闻。他接过簪子开始行令,后半句说错了一个字,不幸罚酒一杯。

簪子在席上转了三圈,只有蔺知柔每回都将那急口令念得一字不差,韩渡错了三回,而且一回更比一回错得离谱,简直是语无伦次,除了本该被罚的三杯外,又加罚了三杯。

两个侍酒的女郎也饮了几杯,兴致正高,行了急口令又提议要行抛打令,白稚川倒还知道分寸,见几个孩子都已微醺,便吩咐停了酒,叫两人退下。

韩渡和自己生了会儿闷气,终于还是忍不住悄悄往蔺七郎那儿瞟,却见师兄弟二人言笑晏晏,像是有说不尽的话,回想起平日两人在一起时总是他一个人说个不停,那小孩有时还爱答不理的,不由悲从中来。

蔺知柔却不知道他转了那么多心思,她和师兄分别大半年,单是聊聊各自的近况便能说上半日,何况还不时叫卢钺、崔琰等人打岔。

到散席时,他们还有许多话没来得及说完。

几人出了玉斝楼,站在街边话别,卢铉遂对蔺知柔道:“难得一叙,不如你跟我回去,今晚我们秉烛夜谈,聊个畅快。”

蔺知柔自然不能跟他回去住,正要寻个由头推辞,韩渡却皱着眉头,装模作样地扶着额头道:“七郎,我头疼得很,你陪我回去。”他是趁着太子不在东宫偷偷跑出来的,连侍卫和随从都没带,蔺七郎是他侍读,于情于理该陪他回去。

蔺知柔便也就坡下驴,对卢铉道:“师兄,今日怕是不便,我们改日再叙。”

卢铉看了眼韩渡,脸上浮现出隐隐的忧色,不过最后还是点点头,抬手摸了摸她的后脑勺:“罢了,你回去好生歇息。”

他意味深长地瞟了韩渡一眼:“有师兄在这里,往后有何难处尽可同我说,切莫委屈自己。”

此言一出,韩渡的脸顿时一黑,蔺知柔忙道:“师兄别担心,我在东宫很好,什么也不缺。”

韩渡听了这话面色稍霁,往蔺知柔身边靠了靠,站不稳似地:“七郎,你搀我一把……”

蔺知柔没想到三皇子还有这么矫揉造作的一面,差点没笑出声来,韩渡酒量确实浅,但这个时代的酒度数很低,不至于几杯下去就走不稳路。

白稚川见他如此,有些不放心:“三郎能骑马么?要不我雇辆车送你们回去……”

韩渡忙摆摆手:“不必劳驾,七郎扶我走两步散一散酒气便是了。”

两人辞别了白稚川和崔、卢等人,出了西市,骑上马,沿着朱雀门前的大街慢慢并辔而行,道旁青槐的羽叶随风摇曳,把点点碎金般的阳光撒在烟尘飞扬的夯土路上。

长安城已经入夏,道旁的明沟泛出令人不悦的气味,熙熙攘攘的车马和人潮令这气味越发复杂,韩渡看见蔺知柔微微皱起眉头,知道他是叫这气味熏着了,立即从腰间蹀躞带上解下金丝编成的香囊抛给他:“用这捂着口鼻。”

蔺知柔依言嗅了嗅,沉檀和冰片的香气沁入肺腑,果然好受多了。

韩渡看了看她,欲言又止道:“你们师兄弟相处倒是十分融洽……”

蔺知柔撩起眼皮:“这不是自然的么?”

韩渡轻哼了一声,沉默了半晌,终于还是忍不住道:“你同他倒是有许多话说。”

蔺知柔笑着觑他一眼:“你这香囊里装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