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事

“娘子常说,小郎君小小年纪,为了这个家,孤身一人在长安,她这个做娘的也不能拖后腿。”

就在这时,马车停在了永兴坊的坊门外,主仆两人下了车,一前一后走进坊中,找了一家清静的茶肆,要了个单独的房间。

蔺知柔点了枣茶,又叫了金乳酥、龙凤糕等长安流行的菓子。

常嬷嬷把挎在肘弯里的布包取下来打开,只见里面有几个卷轴并一封书信,她拿起信递给蔺知柔,“小娘子这些时日跟着先生识字,娘子也在一边偷偷学着,这信就是她写的。”

蔺知柔吃了一惊,在她印象中,母亲一向胆小怕事又抗拒改变,在她这个年纪主动学什么新东西,简直是超乎想象的事,她诧异地展开信笺,只见上面只有寥寥几行字,反复说着家里一切都好,叫她安心。

赵氏的字迹歪歪扭扭,十分稚拙,好几个字写错了,还有一些干脆用图画来代替,但是字里行间是深深的牵挂。

常嬷嬷又告诉她,以前赵氏不识字,收到她的信只能找别人念,因为怕暴露秘密,只能找知情的赵四郎,可赵四郎大部分时候都在扬州,偶尔来一次江宁,她只能把信攒着,熬到赵四郎来时,回信更是需要人代笔,信里除了报个平安,什么都不能多说,因此她才下定决心开始学写字,为的就是有一天可以畅通无阻地和女儿说说话。

蔺知柔把信翻来覆去地看了许多遍,,然后问道:“阿兄还在跟着先生学书么?”

常嬷嬷环顾了一眼四周,压低声音道:“小郎君还在跟着西席学认字,千字文已认了有两三百字,娘子起初还有些心急,后来也想开了,说是不拘他认识几个字,全当消遣便罢了。”

蔺知柔点点头,她心知哥哥的病是不可能治愈的,但是一直到她离开江宁,赵氏仍然心存侥幸,盼着儿子忽然有一天可以痊愈,变回原先聪明伶俐的模样。

蔺知柔最担心的就是母亲太焦躁,如今她能平心以待是再好不过。

“对了,”常嬷嬷拍拍额头,从布包里拿出一个卷轴,“小郎君知道老奴要来京城,画了两张画儿叫老奴带来……”

她一边说一边把画轴展开,显露出一个穿襦裙、梳圆髻的妇人,冲着画外的她露出盈盈的微笑,正是赵氏,五官虽不是十分相似,但是神情姿态却宛然传神。

蔺知柔大吃一惊:“这是阿兄画的?”

常嬷嬷笑道:“可不是,那西席先生说什么来着……小郎君天资不俗,再学上几日都能去佛寺里画经变画了,后头还有……”

她一边说一边继续卷动画轴,赵氏身后是一个小小的少年郎,穿着短衫,手里拿着一条柳枝,神情有些羞涩,不是蔺遥却是谁?

蔺知柔忍不住伸出手,在少年的脸颊上轻轻抚了抚:“阿兄又长高了罢?”

常嬷嬷用手比划:“有这么高了,比小郎君你高了约莫半个头。”

画上有赵氏和蔺遥,自然也少不了妹妹蔺娴,果然,随着画卷铺开,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女孩露出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