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没说,但也同样没有明确关于亲生父母勒索行为的界定。
店是林间盘的,所属权在林间身上,只要这些人一直带着那个人渣来闹事,就是笔烂账。
哪怕警察再想管也未必找得着地方下手。
有心无力。
时亦扶着门,试着往卡槽里推进去。
“不能找大学……”程航说到一半就停下,“算了,算我没说。”
大学也不行。
要是让大学知道了校内有店铺被外头的人骚扰闹事,第一件要做的就是为了学生的安全着想收回店面。
程航抱着脑袋坐了一阵:“要是不给钱,他们会一直来闹事吗?”
“会。”时亦说,“直到学校收店。”
程航憋了半天,用力推开窗户,深呼吸了几次。
激愤的时候想不通,逐渐熄火冷静下来,才发现根本看不见出路。
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真被烂泥里伸出来的手死死拖住,好像真就没有能挣脱的任何一种办法。
逼仄。
空间逼仄,时间逼仄。
寒意从暗影里阴冷地爬出来。
束手无策。
“祖宗啊。”
程航看着时亦修门,扯扯嘴角过去蹲下:“你还得被捅一刀呢,咱能先不跟门较劲了吗?”
时亦看了他一眼,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没什么特别的神色,正要转回去继续跟门较劲,窗边的林间已经站了起来。
他也看不出什么特别,程航却还是本能地站起来,往后退了两步。
林间没看他,弯腰朝时亦伸手。
时亦蹲在地上,抬头迎上他的视线。
“不修了。”林间说,“听话。”
时亦攥着螺丝刀,没动:“快好了。”
“不修了。”林间重复。
时亦摇摇头,转回去想把螺丝拧下来,被他弯腰径直握住手臂。
两个人好像都没用力气,又好像谁都不准备松劲儿。
程航看得心惊肉跳:“等等等会儿,现在咱们该齐心协力想办法,不该内讧……”
“想什么办法?”林间问。
程航滞住,张了张嘴没出声。
“报警抓不了。”林间说,“找学校没用。”
程航忍不住:“那就——”
“我守着,来一次打一次,影响学校形象周边风气。”
林间看着他:“我不守着,让他们来闹,影响治安危害学生安全。”
程航语塞,捡着什么说什么:“那就……那就凑钱,先把他们糊弄住……”
“这次给了,下次再要。”林间说,“随便找个借口,下次是人渣住院养身体要五十万。”
程航愣了半晌,眼里的光一点点暗下去,闭上嘴没再说话。
“他活着我们就跑不了,我也不能跟他同归于尽。”
林间站了一阵:“我妈在,我——”
男朋友也在。
同桌在,小书呆子在,家里的小朋友在。
他看了看时亦,平时说顺了的词忽然卡在嘴边上,没能顺利说出来。
……
什么都说不出来。
时亦还在跟门较劲,又加了点力气,终于把被踹得歪歪扭扭的拉门彻底扳回进滑轨里,上头又不稳当地滑出来。
林间看了一会儿,转过来:“妈,我看一眼合同。”
林女士轻轻点了下头,回了里屋,把当初盘下来店的合同拿出来。
林间看着受让方的名字,闭了下眼睛:“我明天去找找,看有没有人愿意接手,把店尽快转出去,您跟时亦先走。”
“林间。”程航皱紧了眉叫他。
林间没回他的话,继续说:“我留几天,处理一下。学籍那边万老师应该能帮忙……”
“林间。”程航打断他,“再难我们也得想办法,不能再走了。你这么走下去也没有逃出去的一天,就是重复以前的——”
“要我捅了他吗?”林间问。
程航梗住,扶着桌子稳了稳。
林女士握着儿子的手,裹进掌心,用力攥紧。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程航看着他:“我知道你难,林间,这是个死局,我们都知道。”
心理咨询在这种事上能提供的帮助简直微乎其微。
程航坐下来,尽力让自己不那么像在说没用的风凉话,放缓语速:“我是说,再重复一次这种事,你会撑不住的。”
程航:“没人撑得住,太绝望了。挣不脱也爬不出去,所有的努力都功亏一篑,怎么走都绕回原点。”
林间转过头,看着还在跟门较劲的时亦。
“我们都知道,我们一起想办法。”程航说,“你先看看,我能帮你什么忙。”
林间看了他一阵:“帮我找个人,接手这家店。”
“……”程航根本说不通他,用力搓了两把脸,想要调整回工作状态先给他能疏导多少压力是多少,林间已经转回去开始收拾东西。
他的动作很利落,有用的就留下,没用的就放在一边准备扔,像是没在整个工作里倾注半点感情。
风铃的碎片掉在柜子边上,他低头看了看,伸手捡起来,攥在掌心。
程航还没回神,时亦已经先扑了过去。
林间这会儿的力气没他大,僵持了一阵松手,被没收了那块差点割破掌心的碎瓷片。
时亦蹲下去,把剩下的碎片收好,刚要拿废报纸包起来,林间忽然出声:“给我。”
时亦打了个激灵,拿着最后两片碎片没动。
“……听话。”林间尽力把语气和缓下来,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我特别……特别喜欢这个。”
他现在其实不能说这些。
不能说,也不能想,一搀进多余的情绪,胸口就是刀割的疼。
一下一下,钝刀子割肉,进出都带着血跟叫人发抖的冷气。
林间看了一会儿时亦,还记着程航的话,逼着自己的情绪把小书呆子绕开:“听话,没事儿。”
时亦捏着碎片站了一阵,转身在抽屉里翻了翻,找出来支白乳胶。
林间头疼得厉害,呼了口气:“修不好,给我就行。”
时亦格外固执:“修得好。”
“修不好了。”林间说,“裂纹一直在,粘上也在,越摔就越多……”
时亦肩背无声绷紧,又一点点努力放松下来:“林间。”
林间停住话头,看着他。
“有我。”时亦说,“不一定没办法,我们——”
林间忽然有点儿站不住,耳边嗡鸣着听不清,用力按着胃蹲下去。
林女士跑过去,时亦已经一把抱住了林间坠下来的身体,伸手去摸他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