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做事风格不同以往,其他方面,程知都延续了顾绥的习惯。包括日常独来独往,包括没事面瘫高冷,尤其包括对原朝这个义父的恭谨,程知执行的很是到位。
这也就是说,只要有一个恰当的转变理由,原朝是能够接受的,并不至于就生出其他莫名怀疑。
那么,有什么理由可称恰当?
考虑到这理由是讲给原朝听的,那在逻辑合理之外,还得要能引起对方经历共鸣,在感情上激起他的触动。
程知一番思量,决定以崔光召为切入点。
自视甚高的骄傲少女,一遭朝逢强敌,心态有变还是很正常的。这种挫败,不是境界横亘的事实所能消抹的。这一点,曾经拼尽全力在成焘手下挣扎的原朝,必然能够理解。
至于挫败之后的奋进,心态变化之后行事手法的转变,这其间转承接洽,便要看看程知功力了。
于是,有了上述说辞。这是程知落下的第二笔。
还是那句话,天资没法比,那就靠悟性来凑,武力暂时不行,那就先点亮智力。程知想要得到原朝的另眼相待,就必定要展现出属于强者的品质。
何况,崔光召之于顾绥,在某种程度上,好似闵行渊之于柳渭南。有了那么一个对照,效果只会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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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原朝会意,既已给了反应,接过话头,那就再无需多言。
心思忖度不过一个呼吸间,程知定定神,瞬息压下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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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仰头,程知目光灼灼,口中只郑重而坚定地回道,“是。”
……
原朝有些失神地看着这双眼,看着这个人,眼前一晃,心底竟是涌现出久违的震颤。指尖抖了抖,忍不住想要抚上胸口。
真是魔怔了。我居然从这个人身上看到了那个时候的自己,那种毫无犹疑可以踏上顶峰的认知。
微微垂眸,“可有所得?”
“便拿义父方才提及的为例,义父说孩儿,‘呼呼睡至日已三竿,徐徐细品醰醰之味’,这所谓的闲适,其中固然有事情果真如此、不出所料的缘由在,可孩儿以为,饮食睡眠本身便该闲适。
孩儿以往见义父这般,只仰慕敬服义父风仪气度。可如今思来,却还觉得存有一番道理。”
“喔?”原朝不曾想听到这么个说法,一时有些讶然。眉梢一挑,饶有兴致,“你倒是说说。”
“孩儿以为,此二者,活人之本也,天地定数,莫不在其中。如饮食,‘饮食进则谷气充,谷气充则血气盛,血气盛则筋力强’。如睡眠,‘阳气尽,阴气盛,则目瞑;阴气尽,而阳气盛,则寐矣’。
世人远瞧山川大河、雷鸣雨落,惊叹自然之力鬼斧神工,却不曾近思,这循环相生,互为转化,就集于一身之中,日日夜夜都在发生。……”
程知视线一直未离原朝,见到他脸上笑意隐去,突生凛然,便即刻消了声,呐呐言道,“孩儿粗陋之言,还请义父莫要见怪……”
唉,面对这么个主考官,答题难啊!既要显得悟性上佳,是可造之材,又要扯上考官的学术论点,得对方认可,还要注意分寸感,不能过火,不能超纲。……
程知心下正在叹息,却被原朝抬手打断。他紧抿着唇,面上一副难以言喻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