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不想让娘为难,我知道娘辛苦,爹不在家了,我是男子汉,应该帮家里做些事情。”孩子低声说道。
看着孩子终于和母亲说出真话,李云月便带着安志柏,悄悄离开了休息室,让他们母子可以好好相处。
她发现自己怀孕之后,就变得格外敏感了,受不得任何煽情的画面,这样会让她想要掉眼泪。
“志柏,你在这里看着,我随便走走,等会儿他们的母亲离开之后,你把休息室的门给关上。”
“嫂子不要走得太远。”
“不会走太远的,就在书院里边随便走走,今天太阳不错,晒晒太阳对身体有益。”
她在书院周边,走了一刻钟,回来时,母亲们已经回去,而孩子们被留在了书院里。
李云月上前,问道:“孩子们,现在你们知道答案了吗?”
孩子们都还是蔫蔫的样子,但这种没精打采只是暂时性的,因为他们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我娘说,让我好好读书。她说,做个有出息的人,比起下田地里帮她干活,更加重要。”
“我娘也这么说。”
李云月微笑道:“那么你们心里是怎么想的?认同母亲的话吗?还想着离开书院,去帮助母亲吗?”
孩子们一致摇头。
“既然如此,那你们就准备进学堂吧,下午的课程要开始了。”李云月逐一摸摸他们的脑袋,表示她能理解他们全部的想法,不会责怪他们。
晚上李云月坐在桌前,给安七墨写信的时候,将今日的插曲,写在了信里,并且说:“战争让孩子们,提前结束了童年,进入成年世界里。”
信写好,她照旧将其整齐地放在盒子里,葱白的手指,将一叠信纸捏了捏,几乎每天她都有给他写信,有时候只是三两句话,外加问候。有时候要写两三张纸,才能写完。
现下看来,已经有近二十封信了吧?
……
让李云月意想不到的是,孩子们不愿继续去书院的插曲过后,母亲们都振作起来了,不再整日聚在一起互相抱怨。
她们白天更加努力地干活,到了夜间,甚至都没有力气去悲伤哭泣,便进入了睡眠。
李云月起初还很担心她们的精神世界会崩塌,现在看来,倒是不必担心了,她们总会知道,想要照顾好身边的人,就得继续努力生活。
廖奇伟的人没再下来,李云月也一直在关注别村的境况,看看廖奇伟是否派人到别村去征兵。
但都没得到廖奇伟来过的消息。
这段时间安七墨不在家,邢秀秀和桂花村的王六八,倒是常来帮她。有时候王六八亲自上门帮忙劈柴,有时候邢秀秀则拿些吃的东西来。
让李云月很受感动,心中暖暖的。
天气越来越热了,农历五月中旬,正是种植水稻的时候,家家户户都很繁忙,前段时间是弄水放田里,这个时候如果田里还没水的话,村民们就要恐慌了。
在长久的忙碌中,大家渐渐将夫君被带走的事情,给抛到脑后去了,想起来的时候,心中也没有那么紧张害怕了。
只要不得到他们遇害的消息,他们就仍旧对生活充满希望。
这日傍晚,李云月从书院回家,就看到有陌生人骑马而来,直接拦住她的去路。
在简单地询问过后,对方给了李云月一封家书,看到信上字迹时,她差点热泪盈眶,安七墨去了一个月零五天,终于寄了家书回来。
在强烈谢过对方之后,李云月紧紧地捏着这封家书,回家去。
安志柏催促她,“嫂子赶紧打开读读看,哥都在信里说了什么?”
“到家再看,等会儿坐下来好好看。”
因为太过激动,她反而不敢此刻读信,她还需要整理一下情绪才行。
好在这会儿他们距离家也没多远了,安志柏还能忍受着等待。
到家之后,他就立即催促李云月坐下,顺便还喊来梁氏。
梁氏听到安七墨有家书来,也是喜不自禁。
她和安志柏来到客厅时,李云月已经将信封拆掉了,里边还有另外一封信,写着只有李云月能看的字眼,李云月率先藏起来了。
她知道单独写给她的,肯定谈及到战场上的事情,不能给安志柏和梁氏看到。
她展开全家人都能看到那张信纸,内容很简单,在问候之后,他简单地描述了他在平阳城内的生活,说马业辉待他极好,问题正在逐步得到解决,但解决起来,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让家人勿念,他一切安好。
梁氏不识得字,在李云月念完之后,却还是将信拿到自己手上,目光扫过上头的字迹。
安志柏就站在她的旁边,再次给她读信,一个字一个字地指给她看。
这一天于安家来说,是天大的好日子,安七墨很好地在另外一个地方生活着,这让他们一直悬着的心,稍稍放进肚子里去了。
梁氏负责将信收好,激动地在房子里转了几圈,才稍稍平静下来,而后激动地进厨房,继续准备晚饭。
李云月故作若无其事地潜入自己的房间,将房门关上,才将自己刚刚偷偷拿出来的信件,给展开。
“阿月,我是七墨,半月不见,我常常想着,如何才能见你一面,但想了许久,便也只有在梦中见见你了。可是在梦里,你的肚子好像没变大,不仅没变胖,反而好像还变瘦了,阿月,为了我,为了我们的家,好好照顾你自己。”
“我此刻在江州,已经与马将军在一处,燕国士兵已经攻入沧州地界,沧州的百姓流离失所,江州的百姓也在筹划离开,这里人心惶惶,大好的天气下,也不见谁人面上带有笑容,这使我感到十分难过,越加想念你的笑脸来。”
“沧州已经失守,我们来晚了,现下必须镇守江州,不能让江州失守。个中原因,即便我不说,你必定也会知道,既如此,我便只好将真实情况告知于你,让你不必因为猜测而感到恐慌。”
“最后问你一个问题,你是否担心我过得不好?那阿月,我如此回答你好了——假使真的要说我过得不好,那兴许是太过想念你、想念我们的家的缘故。若你想我过得好,便不要在生活上亏待自己,我总有一天会归家,届时我便要好好看看你,若你瘦了,我便要好好惩罚你的。”
看到此处,李云月早已经泪眼迷蒙,她眨一眨眼睛,便有大颗的泪水掉下来,刚好滴落在信纸上,瞬间晕开了字迹,李云月立即将信纸拿远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