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醺这会儿神志还算清醒,如果不趁着这个时候把药给灌进去,待会儿他丧失理智的时候再要喂药就更难了。
“哥,哥!”林醺在床上挣扎得就像是离了水的鱼,见到林醉命人过来掰他的嘴,自己就凄凄惨惨地喊上了。
“哥!我好疼!”林醺躲开了小厮的手,扭过头去看林醉。他这会儿头发完全乱了,粉黛全无,一张脸又瘦又黑,唯一双眼却睁得老大。
林醺眼眶发红,整个人表现出一种很诡异的亢奋。
林醉能看到他眼里的血丝和疯狂。
林醺一直盯着林醉,嘴上一个劲地叫“哥哥”,可眼神和表情根本就与他的喊声无法匹配。
林醉一惊,竟是愣在原地没有动弹。
林醺与林醉只对视了一下,小厮的汤匙就往林醺嘴边送了。
林醺无论如何都不肯喝,又是一个甩头,药汁立刻就流到了床上。
不多时,林醺像是疼狠了,尖声喊道:“林醉,你好狠的心啊!”他一双眼瞪得老大,咬牙切齿地说:“你就是巴不得我死了!”
林醉知道林醺怕是口不择言了,也不跟他计较,只让人按住了他的头,把药给灌进去。
好不容易进了嘴的药,还不及喂下第二口,林醺就咕噜咕噜地吐了出来。
“你好狠啊!”
“林醉,你心肠怎么这么硬!”
……
林醺翻来覆去也就只是这么喊,喊到后来,嗓子都有些哑了,再喊不出声了,他就只剩下挣扎了。
小厮手里的一碗药,充其量就给林醺喂了一口进去,身上溅得都是药汁,只得拿了空碗起身。
“再去煎。”林醉看着空碗,又看了看一身狼藉的林醺,直接让小厮再去煎药。
一碗喂进去一勺,那就煎个十碗、二十碗,总能给林醺喂下去。
小厮还没走出多远,林醺就弓起了身子。但因为手脚都被束缚,却也不能整个人蜷起来。他手上早就给磨破了皮,可他就像是完全感觉不到痛一样,不停地挣扎,想要挣脱这个绳索。
林醺穿了裤子,但因为不停地挣扎,裤子是没磨破,可脚踝处却也渗出了血,再配上他这一身的污秽,着实令人害怕。
“林醉,你……”林醺哑着嗓子,后头的话竟然就只成了一股气流,让人根本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但旁人听不见,不代表离林醺近的林醉也听不见。
林醉一直注意着他的动静,看着林醺的口型,当然知道林醺刚才发不出声的那段说的是什么。
他说——林醉,你抢了我的夫君。
林醉只觉得自己心下漏了一拍,待要仔细再看,却见林醺已经转过头去跟绳子较上劲了。
林醉的手微微颤抖地握成了拳,却什么都没说,只是用帕子给林醺擦脸,仿佛根本就不知道林醺说了什么。
林醉仔细地为林醺擦嘴,但林醺反应也快,扭过头来就要咬他。
好在林醉之前得了墨珣的警告,知道林醺这会儿六亲不认,忙将手收了回来。
他这么一抬头,正好看到了林醺通红着的满是怨恨的双眼。
林醉心里一个咯噔。
当初,林醺也曾跟自己说过,也想嫁给墨珣。
但那会儿,正值林醉心烦意乱之际,也只当是林醺在开玩笑罢了。
毕竟程雨榛将“醺哥儿与墨珣曾有婚约”的事告诉了林醺,而林醺又一直为自己的婚姻大事烦恼,会口无遮拦地说句玩笑话也很正常。
但现在,林醺又提起……
林醉自是禁不住胡思乱想起来——万一,万一林醺当日便是故意,来试探自己的态度呢?万一,那个入墨家族谱的事,是醺哥儿自己跟程雨榛提的呢?
林醉护着刚才险些被林醺咬到的手,眼神晦暗不明地看着已经失去理智的林醺。
林醺这会儿又喊又叫,嘴唇全白了,看着正是痛苦难忍的样子。
林醉当真是庆幸林醺已经把嗓子喊哑了,万一他扯着嗓子,将这件事喊了出来……
林醉飞快地摇摇头,想将自己脑海里那些不好的念头甩出去。
这件事,归根究底,还是程雨榛的错。
如果当初,程雨榛不把这件事说给林醺听,那林醺永远也不可能会知道。
林家,无论是林奕甫还是昌平郡君,又或者是林风琅,他们都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
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谁又要成天挂在嘴边?
而越国公府里,尽管几个长辈都知道,可下人们却是毫不知情的。现在,要不是林醺早早将嗓子喊哑了,而让他这么大剌剌地喊出来,日后别人又要怎么看自己呢?!
林醉顿时便心神不宁起来。
林醺现在正疼得厉害,眼前也是一片花乱,根本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忽而,林醺不动了,整个人就像是泄了气一般。
林醉离得近,立刻就主意到了林醺的异状。
他被林醺此时安静的样子吓到了,只颤颤巍巍地伸手去探林醺的呼吸,见他还有气儿,一颗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少夫人,要不,还是请个郎中回来吧?”洛池见了,觉得还是不妥。墨姑爷整日不在府上,叫醺少爷怎么撑得住。
现在,哪怕是林醺不再挣扎,但身上的抽搐却是不止。而少夫人又不通医术,这会儿也不知道醺少爷是怎么了。
林醉点点头,“去请吧。”
洛池得令,刚要往外走,又听得林醉一句,“还是先到林府去,问问寻常给醺哥儿看病的是哪里的郎中,就请那个吧。”最好还是不要随便请人,万一消息传了出去,不说醺哥儿的名声,就是林家的名声也不好听。
洛池点点头应了,刚要走,又听林醉说了句,“你先去跟国公夫人知会一声。”
“是。”洛池等了一会儿,见林醉没有别的话要交代,这才快步往外走了出去。
林醉看着躺在床上没有乱动的林醺,只命人取了温水、拿了巾帕过来先为他清理一下,却也不敢将林醺放开。
万一林醺又“疯”起来,谁又能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