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第 339 章

年太尉听到宣和帝这么问,便站了出来,“敢问皇上,那几个雅砻来使该如何处置?”

总不能一直就这么关在天牢里吧?

而且,这些人到了时间还没回雅砻,雅砻那边也必定也会过问的。

如果宣和帝是真的想打仗,那也该早早跟他们说上一声,好叫他们早有准备才是。

宣和帝一时间沉默了下来,也不知他是没想好要如何处置那些人呢,还是没想到自己新年的第一个早朝就要讨论他并不想谈论的议题。

“那你觉得该当如何?”

“……”

年太尉实在是拿宣和帝没办法。

明明是他来问宣和帝的意见,可到了最后,还是让宣和帝反问了,他偏偏还就不能对宣和帝做什么,这才是最无奈的。

而宣和帝既然问了,年太尉既不能在满朝文武面前指责宣和帝,又不能不答,

“臣以为,还是要拿出个章程来。”年太尉心想,既然皇上要跟他打太极,那他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其中最主要的,还是看皇上怎么想。”

年太尉知道自己这些话若是不能一口气说完,那皇上肯定又有话说。年太尉不等宣和帝开口,便继续道:“若是皇上要追究雅砻的责任,那就依着我们大周的律法来;若是要给雅砻大王留个面子,那就先把人关着,看看雅砻那边怎么做。”

年太尉这样一番话,既回答了宣和帝的问题,又把自己的问题抛还给了宣和帝。

墨珣在殿外听着殿内的人还在讨论这个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险些走了神。

宣和帝这个时候怎么可能给年太尉一个准确的回答呢?

怎么都得等到雅砻那边传出“五翁主”的死讯,这才好一并算总账吧?

否则,就一个钱丞相的死,要让雅砻认账,要大周发动战争,怕是堵不住悠悠众口的。

墨珣当初随五翁主到雅砻,就已经用了近一年的时间。

当然,一开始的时候,因为五翁主闹这个闹那个,耽误了不少功夫。后来,五翁主失踪,换了个假翁主顶替,虽没有像真的五翁主那么能拖延时间,但也因为害怕被涂察克发现,还是延续了五翁主的做派,拖拖拉拉。

回程的时候,墨珣就是“逃命”了。那时候速度是快了不少,但还要顾及林醉、洛池、洛涧他们这些哥儿,墨珣又不能御剑飞行、日行千里……这样也用了小半年了。

这次,宣和帝应该是早有部署。可从这里透消息到雅砻,再从雅砻把消息传回来,半个月时间还真不知道够不够呢。

不过,别说是年太尉急、满朝文武急,怕是宣和帝自己也急得不行。

墨珣琢磨了一下,若是按照八百里加急,想来也就是这么两天就会到消息了。

只是,一天没收到确切的消息,一天就可能出现变故。

宣和帝不敢打包票,自然也就只能在年太尉的质问下沉默下来。

最后,墨珣听到宣和帝冷着声音,“先关着吧,容朕再想想。”

宣和帝这个说了跟没说一样,但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年太尉再逼也逼不出什么来了。

这么想着,年太尉便躬身退回了原位站定。

“还有什么事没有?”宣和帝今日在早朝上的精神确实比以往好上不少,之前,就这么一笑会儿功夫,宣和帝就得服用丹药。现在,竟是丝毫看不出之前那个萎靡不振的样子了。

说句实在的,就宣和帝服用了十来年的丹药才吃出了现在这个效果,墨珣觉得……那些个术士也挺没用的。

然而,从别的方面考虑,那些术士让宣和帝吃了十来年的丹药还没把宣和帝吃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也是很厉害了。

但是,宣和帝现在的样子,不正是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模样吗?

看看越国公、年太尉这些,那都多大年纪的人了,也没见他们像宣和帝之前那样。

主要是因为有了之前作比较,这才显出了宣和帝此次的不同。

“启禀皇上,此时已开春,天气渐暖,冰雪消融,恐春汛即将来临,需得早做安排……”

宣和帝颔首,“那就安排吧。”

春汛也不是年年都有,但确实每年都得做好准备,居安思危,省得到时候突然发生洪水,反倒被打得措手不及。

前几年因为一个秋汛,防洪与排洪工程倒是建了不少,虽然偷工减料了一点,但后来,那些贪官污吏该抓的抓,该杀的杀,又派了几位王爷到地方上监工,将本来的“豆腐渣工程”一并整改了。

如此一来也好了,后来的几年,所有的防洪措施也都按照之前的安排下去,倒也无事。

本来宣和帝派几个王爷到地方上,一方面,是为了彻查贪污受贿;另一方面,也是要让他们去监督的。

不知是几位王爷为了做出点成绩给宣和帝看,还是怎么,这些个工程建设倒比原来的强上不少。

大臣得了宣和帝的准话,也算是知道章程了。反正每年都那么安排,也没出过什么岔子。

而后,便又有几位大人在太和殿内提出各自的看法和建议,宣和帝就坐在上首听着。

墨珣站在殿外,而宣和帝虽是看不到殿外的情况,但周围却不乏有宣和帝的耳目。

殿外亦是安安静静,没有奏折奉上的官员就只候着散朝了。

……

因为积了小半个月的事务,今次早朝所用去的时间比起以往的要长了不少。

等到了散朝的时候,好些个大臣一边走一边小声抱怨着小腿都站酸了。

当然,抱怨也就是小声而已。若不是墨珣耳力好,单看同僚如沐春风的脸,还真是丝毫看不出他们有哪里不舒服。

大理寺不在宫里,墨珣也没得在宫里多呆,这就跟着同僚们一同出宫了。

饶是大理寺在过年的这段期间安排有人当值,可所需处理的案件并不可能因为过年就减少。

待到戌时,墨珣离开大理寺,这才松了口气。

倒不是说有多累,而是刚过完年,宫里一派的歌舞升平,但手里的卷宗却一点不少……就只这样的粉饰太平让墨珣无奈得很。

墨珣还在徽泽大陆的时候,虽说有时常下山帮助凡人,但他的这个“时常”,在凡人的岁月里,恐怕穷其一生也都见不到一次修士。

而墨珣对于王朝的兴衰更替其实并没有很大的触动,毕竟修士很怕沾染上凡间的因果,到凡间帮忙也不过是为了斩妖除魔,根本不会参与国家事务。

一个国家,那可就是数百万数千万人的因果了。

说到因果,墨珣就不免会想到林醉了。

他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想到自己与林醉之间的因果了。

或许是因为相处时间长了,墨珣慢慢就不再去想因果的事了。

反正理来理去,他也都想不出自己到底是何时何地欠了林醉何种因果,再每天纠结那些也没用。指不定哪天,突然灵光一闪,忽然开了窍也说不定呢。

不单单是大理寺,就连越国公所在的御史台也是,事务繁多。

恰逢过年,全国各地的官员们全都趁着这个时候献上贺表。

就跟蓟州的总兵一样,先是将宣和帝夸赞了一番,将宣和帝问候了一遍之后才随手提上一句地动频发。

许多官员也都是,在各种请安、问安的奏折里加上了公事。

如此一来,倒是不好直接区分事情的轻重缓急,只能一封封仔细看了。

越国公其实已经到了可以回家享受荣养的年纪了,再加上他又是个御史副丞,像那些给奏折分类的事根本就轮不到他来做,倒也还好。

不过,越国公从武官转文职已经很长时间了,还算是比较适应。

就是墨珣那边比较不习惯——墨珣在去雅砻之前是在翰林院,而从翰林院调到大理寺也算是与百姓民生息息相关了,这才让墨珣的心态有了明显的变化。

现在天色暗得是快,戌时离开衙门的时候天就已经黑了。

而明亮的圆月正高高地悬挂在空中,一路照亮了墨珣回府的路。

有句俗话说得对,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今日的月亮确实比起昨天的更圆也更亮。

天空中耀眼的月光正弥散于天地间,整个怀阳城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朦胧又清冷。

不知是因为天色太暗还是圆月太亮,墨珣只觉得今天的天色似乎有些奇怪。

墨珣朝着天上看了一眼。

整个天色从圆月周围开始,青且蓝,黛色愈远愈沉。

由远及近,天色像极了被晕染之后。

墨珣定定地站在越国公府的马车旁,盯着头顶的月亮看个不停。

怀山也不敢打扰,只当墨珣是在想事情。

车夫倒是没有怀山那么多的顾虑,毕竟现在时候已经不早了,若是少爷真有什么事要想,那也可以上了马车之后再慢慢想,这才比较不会耽误事儿。

“少爷,少爷?”车夫拉着缰绳,这就将已经陷入了沉思的墨珣唤了回来,“可是要回府了?”

因为月儿太亮,倒显得周围的群星暗淡无光。

“回吧。”墨珣颔首,这便撩起了官服的下摆跨上了马车。

墨珣刚才心里想着的是“执法不得其中,怨气盛并滥及良善,则月蚀”。

按时间来推算,今日有月蚀的可能性极大。

但墨珣在京城的这段时间,却几乎是没有见过月蚀的。或许是因为怀阳的地理位置,又或者是因为月蚀发生的时间有偏差。若是在白天发生月蚀,那确实也瞧不见。

墨珣上了马车之后,这便又开始推算了一番。

如果没看错,今日的月蚀发生应该会在亥时。

硬要说出个确切的时间点,应是亥时三刻。

就是不知道会持续多久。

“人君失序,国不明,臣瞀乱,群阴蔽阳,则日月薄蚀。2”

这句话莫名其妙就从墨珣的脑海里冒了出来,待他细想过后,又有些想笑。

因为,这些本不是他一个修士会知道的东西。不过是因为他闲来无事,便随意读了些。

虽然墨珣一直说修士不愿与帝王沾上关系,但却也有些修士,修的便是辅佐帝王的“道”。

世间的“道”,何止千百,只要愿意,什么都能入道。

辅佐明君,得大道而飞升,那身上的功德自是比其他修士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