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衙役忙认错讨饶。
出了这么大的纰漏,蔡炎恩还不知道该怎么向宣和帝交代呢。这两个衙役也就只能先看押起来,等他亲自带人到那个小院去查看一番之后,才能定夺该怎么处置他们了。
蔡炎恩毕竟是怀阳府尹,到了小院之后,也那两个衙役一样敲不开门,但他却直接下令将门破开。
这大门才一打开,一行人才刚刚朝着屋子的方向走近了几步,便闻到了一股十分浓郁的腐臭味。
蔡炎恩又不是第一天当官了,在这样炎热的天气闻到这股臭味,当即脸色一变。
“进去看看。”蔡炎恩示意身边跟着的衙役上去将屋门打开。
岂料,这门已经打开一股浓郁的腐臭味便扑面而来。
开门的衙役虽然早有防备,用袖子掩住了口鼻,可奈何这股臭味十分刁钻,仍是令在场众人禁不住退了两步,离门远了一些,似是想等这股臭气散去。
蔡炎恩眉头一皱,命人绞了块湿帕子,遮住了鼻口就往屋门口一站。他虽然强装镇定,但脸色却也“唰”的白了。
中年哥儿一家的尸首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最远的似是要逃命,却也不过是倒在了墙角。
地面上布满了血迹,而且血迹全都干涸了,将地面染得黑红黑红的。
蔡炎恩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左右看了看,似乎是在寻哪里可以落脚。
然而,血迹已经蔓延到了门口,根本就没有一个地方可以让蔡炎恩避开。
跟着蔡炎恩一起来的衙役见大人已经站了出来,便也不好再躲在后头,便也探了头朝屋里看了一眼。
只这一眼,心理承受力较差的便已禁不住转过身去干呕起来。
他们虽然当衙役多年,但怀阳城毕竟是天子脚下,像这样的灭门惨案几乎是没有发生过的。乍一下让他们看到眼前这样的情形,哪里还受得住
“这是死了多长时间了”
“不知道,这尸体都发臭了。”
蔡炎恩身后的议论之声不绝于耳,眼瞅着所有的衙役都在门口干站着,蔡炎恩脸色难看,张口冷声道“一个个都站在这做什么凑热闹吗”
衙役被蔡大人这么吼了一声,也是吓了一跳,一个两个的,迈开步子就要往里走。
蔡炎恩担心他们这么一脚踩进去会破坏了犯罪现场,只得伸手拦住,“去请仵作来。”
按理说,这个中年哥儿一家被灭门,虽然惨,却也不至于要报告给宣和帝。但此人曾给官府过线索,又是在取了赏钱之后一家老小才惨死的,怎么想都觉得这其中必定有什么关联。
正是因为想到了这点,蔡炎恩不等仵作验尸,便进宫去把刑部尚书请了出来。
尽管他俩共同负责的是追查大皇子遇刺一案,但这个中年哥儿终归是与那个案子有那么一丁点儿细枝末节的联系。
蔡炎恩是一点儿也不想接这么个灭门的案子。
在他接任怀阳府尹期间,怀阳城内治安良好,现在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他自然也难辞其咎。
蔡炎恩将刑部尚书叫来,不过就是打算让刑部尚书将这个“灭门案”与“行刺案”并案处理罢了。
京里有灭门案,蔡炎恩这边还没进宫呢,就已经有街坊邻居围了过来,对着这个院子指指点点了。
等到刑部尚书抵达的时候,也是被这股尸臭味熏得几欲作呕,好半天才稳了稳心神往里走。
原先听到蔡炎恩的描述,刑部尚书还不觉得事情有多严重,但亲眼见到了之后,却也认为中年哥儿一家惨遭灭门一事,必定与他出来指认死士的事有关联。
早前,蔡炎恩就已经查过了中年哥儿一家的户籍,确认了不过是普通的百姓。
既是普通的平民百姓,又是从哪里惹来了这种深仇大恨,还非得杀人全家才能解气
如果是图财,朝廷给的赏金确实颇丰,但这一家人将赏金都拿来置办这个小院子了。
买下了这个院子之后,这一家人手头也没有什么银钱了。
就算是匪徒图财,那也绝不会盯上这么一家子人。
刑部尚书与怀阳府尹两人一合计,立刻就将此事禀明了宣和帝。
一夕之间,堂堂京师,天子脚下,曾经给官府过线索的一家人惨遭灭门这桩案子就像是一个天雷一般,“炸”得整个朝廷与京城的百姓都跟着颤了三颤。
宣和帝是被气得直哆嗦,张口就冲蔡炎恩嚷了一句,“给朕查清楚”
本来京里就一堆事等着他处理,现在又冒出了个灭门惨案原先的那些关于“皇帝不仁”的言论再次被提了起来,压都压不住。
本来已经被抑制住的谣言再次兴起,正有着愈演愈烈的趋势。
有些人提起这个灭门惨案,不过是将它当成了一个茶余饭后的谈资。
而有些人则是将这个案子与朝廷近段时间的作为联系在了一起明明京里到处有禁卫军明察暗访,又有官兵巡逻,何至于一家五口人在家里死了好几天才被人发现
凶手是何人
跟这一家的五口人究竟是什么仇什么怨
怎么能够在神不知鬼不觉之中将这一家五口人杀死
自打过年之后,大周灾祸频发,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根本就没有给朝廷一个喘息的时机。
所有臣子都紧绷着,稍微有那么一丁点儿风吹草动,都宛如惊弓之鸟一般。
一家五口给朝廷了线索,这人才刚领了赏金离开府衙不多久就全家死在了京里
不管怎么想,都觉得是被杀人灭口了。
灭门惨案的卷宗没有递到大理寺,墨珣也就是在早朝的时候听了一些,而后又听了越国公补充,这才将整个事情理清楚。
那一家五口的死,确实有可疑之处。
如果畅贵君是被冤枉的,那么凶手既可能是那个给畅贵君下套的人,也有可能是二皇子。
前者杀人灭口,后者则是因为咽不下这口气。
很有可能,是有人故意想把京里的水搅浑。
墨珣心中对此事有很多种假设,但是如果蔡炎恩没能抓到凶手,就算墨珣的假设是事实,却也只能以假设的名义存在。
而且,这个假设还不能为外人道。
墨珣琢磨了一下,还是觉得这些事应该不是那个安排死士行刺大皇子的人办出来的才对。
墨珣不过是设身处地地想了想,就觉得后续这么一大串多此一举的事除非是为了掩饰之前犯的某些错误,才会一二再再而三的修补。
有什么错呢
一开始,刑部根本查不到什么。
现在可好了,泥菩萨尚有那么点儿气性,更遑论是宣和帝。
幕后之人在天子脚下这么做,这就跟挑衅宣和帝、挑衅朝廷是一样。
俗话说得好,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墨珣就不信,幕后之人当真有这样的能耐与魄力,敢跟宣和帝公然作对。
除了问起中年哥儿的邻居之外,蔡炎恩还派人仔细询问了中年哥儿一家来京里投奔的那个亲戚。
中年哥儿毕竟不是怀阳本地人,在京里统共也就那么一户亲戚,如果有陌生人找来,想必应该很容易辨认。
亲戚本来就不乐意接待中年哥儿一家,见他们搬出去,才刚松了口气,就迎来了官府的人。
不乐意归不乐意,但怎么都是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的,乍一下听得他们一家五口人惨死,也是吓得不行。
官府来人问,亲戚一家直说不知道,说是没有见过什么生人找来。
而问了邻居,邻居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说中年哥儿一家是新搬进来的,两家人也不熟,自然就没什么往来。
原先被派去看着中年哥儿一家的两个衙役也被提审,他们大概从来就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被当成犯人一样被盘问。
蔡炎恩的问题很简单,只问他们在中年哥儿于京中置业的这段时间,可有见到什么人在院子外头徘徊。
蔡炎恩是事先问过了亲戚一家,知道中年哥儿自从进了府衙的大门之后,就只有在领了赏钱的那日去过一趟,而后亲戚一家都没有再见过中年哥儿,也从未踏足过中年哥儿新置办的小院。
两个衙役互相对视了一番,倒还就真的低头思索起来。
中年哥儿置办的那个小院其实并不在热闹繁华的地方,反而是在一个深巷之中。
毕竟是京里的地界儿,就是个小院子那也是贵的。
如果不是因为得了朝廷的赏钱,中年哥儿想在京里落户,那是绝无可能的。
既是在小院里,排除了邻里邻居,又排除了亲戚
还真有人
其中一名衙役像是想到了什么,飞快地抬起头来,朝着坐在案前的蔡炎恩看了一眼。“禀大人,卑职草,草民有话要说。”
“说。”蔡炎恩也挪了挪身体,坐正了些。
“草民曾见到过一个五大三粗的,带着斗笠的汉子路过那个院子前头。”衙役当这是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便赶紧跪着朝蔡炎恩跟前挪了一小步。
“你可还记得那个汉子长得什么样”蔡炎恩本是不抱希望的,这个被革了职的衙役都说了,对方戴着斗笠。既是戴着斗笠,想来应该是刻意想遮挡自己的容貌,又岂会这么容易就被人看见
但蔡炎恩这次显然是料想错了,衙役还真看到了
就是因为他被派去守着的那个小院子在个巷子里头,那地方他是守了好多天都没见到除了附近的邻居之外有别的人往里头走的。这猛地见到个生人,衙役也是费了心仔细看过的。
但那个汉子就像是走错路了一样,进了巷子之后在各家都转了一圈,嘴里嘟囔着什么,之后就离开了,什么事都没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