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章 第 372 章

墨珣说的是实情,宣和帝的那种做法,确实是亡国之兆。

再结合这段时间发生的一连串天灾,越国公也被墨珣的话动摇了几分。

墨珣给越国公灌输的思想是在潜移默化之中进行的。

越国公年纪大了,很难再听进别人的意见,也很不愿意接受变动。不管是朝堂的动荡,还是战争,改朝换代这些对越国公而言都是很难接受的。

之前赵泽林将其劝住,都是以整个越国公府作抵,才得以让越国公改变了主意。

在越国公的心里,定然还是认为自己应当忠君爱国。

“忠君爱国”,当然是“忠君”在前。

墨珣没有照着“一天三顿”在越国公面前说宣和帝如何如何昏庸,如何如何残暴不仁这种话说出去可是大逆不道的。

从事情发生至今算不上很长时间,墨珣看越国公的这个反应,倒觉着自己的“潜移默化”已经有些奏效了。

墨珣本身就没有期待越国公会在“皇子争权夺位”的事上有什么动静,只要他别贸贸然把自己的命丢了就行。

墨珣正等着越国公反驳自己,却见他像是认了命般,摇摇头,便不再提了。

刑部尚书自从领了宣和帝的尚方宝剑之后,行事立刻就与之前的不同起来。

以往,刑部尚书总是小心谨慎,唯恐自己招惹到哪位皇子。现在,他既然已经被宣和帝“逼”着认下了,只能硬着头皮开始查。

在刑部尚书心目中,所有的皇子都有嫌疑,哪怕是已经在宫里养伤的大皇子也不例外。

谁敢保证那个“遇刺”不能是苦肉计

大皇子可以一开始安排了苦肉计,却没想到还有别人想趁着他离京的时候要他的命。两边的死士撞在了一起,这才导致了大皇子受了重伤。

刑部尚书大张旗鼓地查,挨个王府地搜查,倒还真叫怀阳百姓拍手称快,也稍稍挽回了一些朝廷在百姓心中日益变差的形象。

因着刑部尚书是受了宣和帝的命,赐了尚方宝剑还得了钦差的圣旨,就算皇子们心中再不满,也只能憋着。

这下倒好,在刑部尚书的雷霆手段之下,还真让他揪出了不少事来。

大皇子受伤一事是真的,但苦肉计也是真。

也就是说,他本来就想要借着自己受伤的事留下来。却没想到竟然还真有人派了死士去杀他,险些就把皇长孙的命给搭上了。

畅贵君确实是冤枉的,他并没有派人行刺。但二皇子确实在庄子上私募兵丁,人数足有上千人,已然超过了一个身处于京中的王爷应有的配备,恐有谋反之嫌。

“灭门惨案”的凶手已经由蔡炎恩抓获,却在被捕时将藏在嘴里的毒药咬破,服毒身亡。毒药经证实,与行刺大皇子的其中一批死士所服用的一样,乃“见血封喉”。

怀阳府尹派人去查凶手的真实身份,倒发现此人是四王妃陪嫁的姆爹的亲生儿子,确实曾经出入过四王爷府。

但目前尚且不知此人是大皇子的人,还是与当初刺杀大皇子的另一批死士是一伙的,也不定能完全洗刷掉四王爷的嫌疑。

因为刑部尚书这一次是把所有的皇子一并查了,所以有些根本与此案无关的事也一并被刑部尚书给挖了出来。

又因为宣和帝只说将“此事”交由刑部尚书负责,所以刑部尚书也就不打算狗拿耗子了。

周行王从国库里借钱,借了足足有三百万余两,至今还未归还。

说到底周行王的事不归刑部管,说起来也不算什么大事,只要他能把钱还上就行。

但现在情况不同,户部天天哭穷,而不拘是安置灾民还是重建蓟州,亦或者是与雅砻打仗,哪一项不需要钱

而昭明王就更厉害了,被查到私下里与雅砻有联系。

刑部尚书担心自己的奏折会令宣和帝怒上心头,在进宫面圣的时候就偷偷叫了宣和帝身边的内监将御医请来。

不管宣和帝看了奏折到底晕不晕,总归是有备无患。

这段时日,皇上的心情一直很不好,甚至变得十分多疑。就是窗外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都会让皇上疑心生暗鬼。

而且,皇上的记性也变得很差,有的时候才刚说完,忽然就忘了接下来要说点什么。

叫了御医来看,御医也只说皇上是思虑过重,心思太深。

而皇上服用了术士那边却供上来的“仙丹”,身体却也没有明显的好转,也不像之前用过之后那样有着肉眼可见的明显变化。

这会儿根本不消刑部尚书提醒,内监便已经去请人了。

刑部尚书见状,这才进了御书房,将自己手中的奏折放到了宣和帝的案上。

“臣,幸不辱命。”刑部尚书满脸的悲怆,立在宣和帝面前。

宣和帝观刑部尚书表情严肃,还不等他将奏折掀开,心里就已经暗暗做了准备。

却不曾想,宣和帝的这个“准备”根本就没什么用。

他看完了刑部尚书送上来的奏折,看到了自己的好儿子们的“丰功伟绩”之后,宣和帝的身体已经开始抖了起来。

宣和帝这个身体抖得太过明显,完完全全是在哆嗦了。而且,这瞧着确实是不由自主哆嗦起来的,直把在一旁仔细着宣和帝的齐公公吓了一跳。

宣和帝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手中的奏折,顿时瞋目裂眦,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奏折上的每一个字眼,似乎要将他们抠出来又揉碎了丢出去一般。

他只觉得自己周身疼得厉害,就像是从身体里涌起了烈火,要将自己整个身体都烧焦了一般。

“皇上”齐公公小心翼翼地唤了宣和帝一声,就担心他又这么晕了过去。

宣和帝死死捏着奏折,倒像是提着一口气似的。

在御书房里所有人的注视下,宣和帝终于哑着嗓子开口问道“情况属实可都有证据”

刑部尚书不敢耽搁,赶忙应答“臣在锦硕王府之中查到了就地掩埋的毒药;而繁楚王的兵就藏在奉阳与怀阳交界的那块儿;四王妃的姆爹很早以前就丢过一个孩子,但因为身上有胎记,才于五年前寻回”

宣和帝已经看过奏折了,这会儿又听刑部尚书口头说了一遍,倒是更清楚了几分。

他刚才紧盯着奏折,除了因为难以置信之外,还有就是他看不清楚奏折上的字。

奏折上的字似乎有了虚影,倒叫宣和帝看得并不真切。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更加心烦意乱。

“老七”宣和帝的声音再不复过年时候的响亮,这会儿听来已经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了。

“昭明王里通外国,臣在七王爷府中搜出了雅砻王族的信物。”刑部尚书这会儿倒是不怕了。如果昭明王被坐实了通敌,那他就再没有翻身的机会了,日后不能登基称帝,自然也就不会秋后算账了。

刑部尚书说着,就将自己带来的证物送到了宣和帝面前。

宣和帝这才将一直捏在手中,险些捏变形的奏折放到了一旁,开始观察这个证物。

他与雅砻的王室打过交代,也见过差不多的,但仅凭这一项,就说老七通敌怕是有些草率。

宣和帝刚要将自己质疑的事说出来,就感觉到蚀骨噬心的疼痛,就像是千万只虫子在咬他的身体一样。

最关键是,这种疼痛来自于体内,饶是宣和帝现在觉得自己的手疼得仿佛被人生生折断了一般,可从外边根本什么都瞧不出来。

他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但从刑部尚书的视觉来看,就好像宣和帝在看那个雅砻的信物一样。

宣和帝的身体又开始哆嗦起来,抖到竟连手中的信物都握不住了。

一声闷响,信物已然从宣和帝的手中掉落,在地上铺着的地毯上滚出了一段,最后撞到了桌角,才得以停下。

刑部尚书一直注意着宣和帝的动静,自是亲眼看着雅砻信物从宣和帝手中滚落,而不是被怒上心头的宣和帝丢出去的。

“皇上”

刑部尚书下意识抬头看向宣和帝,只见宣和帝双唇颤动不止,仿佛被这个信物给刺激得失了神智一般。

宣和帝的眼神十分可怖,倒叫刑部尚书不敢去直视宣和帝的双眼。

然而,不看双眼,也可以看别处。

不多时,宣和帝嘴角已泛出白沫,最终只翻了个白眼,便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晕了过去。

“皇上”

刑部尚书的声音自是惊恐万分,而经了他这么惊声叫喊,也令一直在一旁伺候着的齐公公回了神。

齐公公猛地扑到宣和帝的腿边,一扭头就朝着外头喊“快去请御医进来”

刑部尚书事先就已经让人去请了御医,这会儿齐公公一喊,在外头的御医已经快步走进来了。

御医已经被事先告知了情况,现在看到皇上晕了过去,哪里还有不懂。

他先是让内监将皇上放到软榻上躺平,而后才开始为皇上诊脉。

御医是不管朝堂上的事的,作为医者,他该说的还是得说“皇上不能再受刺激了。”

他这话是对刑部尚书说,也是对齐公公说的。

本来,如果皇上病了,朝中的大小事务就该交由太子打理。可宣和帝偏生没有立太子,所有的事都只能亲力亲为。

在场的无不点头称“是”,但实际上,宣和帝受不受刺激,还真不是他们能控制的。

“王御医,皇上这是”齐公公十分小心,也不敢大声说话。

“心烦气躁,再加上受了刺激,心思浮乱,心气不顺,气息乱涌,气滞血凝”御医将手收了回来,也是无奈得很,“皇上再这样下去可不行”

正是因为宣和帝晕着,御医才敢说这种话,如果宣和帝醒着,御医哪里敢在他面前提什么“不行”这不是在咒皇帝吗

御医起身之后没有动静,只等着齐公公刚才派人去请的其他御医到场。

皇上的身体,他可不敢一个人下针用药。

等到其他御医到场,为宣和帝诊过了脉之后,御医们便凑在一起商量该如何下针,如何开药。

“我先为皇上施针,将他郁结的气血打通。”今日当值的御医这便坐到了软榻旁的小圆凳上,开始为宣和帝下针。

其他的御医则将药方写好,交由医员煎药去了。

待宣和帝悠悠转醒,吐出了一口浊气,这才发现御书房里再次围了一圈人。

饶是宣和帝这会儿反应再怎么慢,也知道自己刚才是又晕倒了。

宣和帝醒来之后,已没了刚才的噬骨之痛,但脑子里一片混沌,倒叫他让人扶起之后,坐了好长时间才缓过劲来。

他刚才,似乎是在跟刑部尚书说事情。

宣和帝看了刑部尚书一眼,脑子里隐隐记起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