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礼物,福姐儿很快就知道了。
来祥福宫传旨的是黄德飞。随行的是礼部侍郎和内务府副总管。
福姐儿愕然听着那些字句。
她不敢信。
赵誉要立后,要利她为后!
他不想苏家壮大,反感苏皇后弄女人进来塞给他,最终最终,他自个儿心甘情愿,把后位,双手又捧给了苏家。
很快,各处都收到了消息。
赵誉在前朝颁旨,正式立后。
明黄大纸誊写了册后的旨意,在各处张贴公示。
同时公示的,还有储君人选。新任苏后的长子瑾煊,继为太子。
虽正式颁旨了,却没特别大的浪花。这些年选秀都停了,后宫那些新人已经熬成了旧人也没能有人诞下麟子,这位小苏氏一生就生了四个,其中两个皇子,又是后宫位分最高,最受宠的,皇上的意思早就十分明显了。册立中宫也只是时间问题。
册立大典定在三个月后。
这也不难理解。立后和立储都是了不得的大事,细细准备起来,三个月还有些太急了。
后宫在着手准备给赵誉收拾南巡的东西。福姐儿带着尉迟姐妹,细细列了单子,一样一样带着紫宸宫的长史和宫人整理着。
赵誉乐得她有些事做,不至缠着自己又叫她瞧见他呕血。
其实他这样已经不短了。去年冬天染了风寒后,就略有咳血的毛病。当时在整吏治,就没多在意。今年天一凉,不想又复发了。后来顾院判过来跟他禀过病情,他患了严重的肺症。
赵誉早有准备,知道的时候面容只是微微一僵,很快就放下了,只问:“这病,会传人么?”
顾院判摇头:“不会的。”
赵誉就放了心,摆驾校场去点这回要带的兵马去了。
很快就是离别之日。前线等之不及。
福姐儿被瞒到出征前一日,才从宫人口中得到消息。
御驾亲征这么大的事儿,外头早就沸沸扬扬了,赵誉禁了宫里的言,没人敢在福姐儿面前提。
福姐儿连夜去见赵誉,却没能见到。他似乎早知她会来,许是怕她劝阻,连夜召了将领入宫商议事情。
天亮了,福姐儿在侧殿候了一晚。
大殿的门从内打开,几个将领从里头走出来。
赵誉立在里间,缓声道:“传皇后进来。”
福姐儿对皇后这个称呼还有些陌生。她缓缓行至大殿里头。
赵誉沐浴过了,发梢还蕴着水汽。
他身穿雪白中衣,手里捧着头盔,见她来了,笑着朝她招手:“福儿,你替朕着铠甲。”
他的铠甲,十几年不曾用过了。仍是崭新发亮,黄金铸就,内里是皮革。
福姐儿知道,这身衣服,只是好看罢了。上了战场,膂力大的箭手,一箭就能射穿。而黄金战甲是身份的象征,他得穿着。中衣里头还得配一件防身马甲,很重,是保护他用的。
此时此刻,大军已在宫外。没有回头余地,她不可能不放他走。
接过护甲,福姐儿强忍不住的泪洒了下来。
她抬手抹了下眼睛,仰头替他整理好衣襟,然后伺候他将护甲穿上去。
赵誉抬手抹去她滑至嘴角的泪珠,柔声道:“你如今可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了,不要哭。你安心等着,朕很快回来。”
越是这样说,越觉得心酸。他还病着呢。就这样出征去,去那气候严酷的西北。
听说那里黄沙漫天,连水都是稀有物。
他养尊处优这些年,怎么会习惯?
穿好护甲,从旁拾起金色战甲,前后两片,用皮革带子系住。肩甲是云纹莲花,有祥瑞之意。她细细替他穿好。没有接触过这种铠甲,穿得很慢。
他并不急。
这一去,结果是什么他不知道。能多瞧她一眼也是好的。
福姐儿两手绕过他腰替他系革带。脸颊几乎是贴在他胸前。
赵誉呼吸一窒,就顺势将她抱住在怀里。
他声音在头顶,喘着粗气。
“等我回来。福儿。等我回来。”
多少年了,他没在人前自称“我”。
福姐儿闭上眼,任由泪水滂沱。
情绪霎时失控,她嚎哭着捶打他。
“你做什么要御驾亲征?你身子还没好,你怎么能这样作践自己?我不要你走,你走了我该有多担心你知不知道?你坏死了,坏死了啊!你只会让我哭,总是让我哭。你这个坏蛋!坏蛋!”
赵誉攥住她手,翻开她手掌瞧,“别打,仔细打疼了手……”他还穿着甲胄呢。
下一秒,福姐儿被他带入怀中,紧紧的抱着。“福儿,我会回来的。相识太晚,你我才行相伴几年?我不会有事。”
外头传来铮铮琴音,是破阵曲。
吉时已到,不能再耽搁下去。三军在外等候主帅,百官跪在天坛下,等天子扬旗。
赵誉深吸一口气,抱着福姐儿重重地亲了两下。“安心!”
他拍拍她的脸颊,越过她,边朝外走,边戴上头帽。
足尖踏在门槛上方,忽听她唤他:“赵誉!”
赵誉甚至觉得这名字陌生。践祚二十七年,没人连名带姓地喊过他名字。
福姐儿抹去眼泪,勾起一抹笑来。阳光透过五彩斑斓的琉璃窗洒进来,她容色明艳如花。国色天香,不外如是。
“你放心,我能护好孩子们。安心去,我等你凯旋。”
终是忍不住,一行清泪顺着笑着的脸坠下来。
凄绝而美艳。是他此生第一次爱过的女人。
赵誉点头,将她这笑容深深印在心上。他转过身去,坚定而自信地迈开步子,迎着不尽的光线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