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不管他怎么说,三个夹子夹住他的后颈,立马让他老实了。然后让伊万配合我一起给他灌下去——伊万只有念及陀思的身体时,才会造次,用通俗一点的话说,就是:“大爷,你是要干大事的人,不能被身体拖累。”
……
“妈妈,少盛点,你怎么给我盛的最多?”乱步碗里的猪肝是最多的,这让他很不服气,“这不公平!多给爸爸盛一点啊。”
我妈连白眼都懒得翻:“谁叫你总是吃零食,多吃点饭菜,零食就会少吃很多了。”
“清溪溪生病了,也应该多吃点吧。清溪溪,我和你换。”
乱步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和我“自相残杀”。
“不换,你多吃点比较好。”我朝他挤了挤眼睛,“你零食吃太多了。”
“零食吃多了,以后给孩子也树立不了好的榜样。”我妈顿了一下,我知道她又要开始催别的了。
我脑壳疼。
“你们结婚也半年了,该要个孩子了,我也快退休了,到时候还能帮你们带带孩子。”
我礼貌地婉拒道:“这多不好,影响你打麻将的。”
“带孩子就不打麻将了。”我妈眉飞色舞道,“我前天晚上睡觉做梦,梦到你们生了一个儿子,我翻了一天字典,给他想了一个名字。”
我轻咳了两声:“梦都是假的,不要太当真。”
乱步边搅拌粥边问道:“什么名字?”
我妈清了清喉咙:“江户川大器。”
气氛沉默了一下,我嘴角抽了抽:“这名字太……”太没水准了吧。
乱步立刻拒绝了:“不要,难听,孩子会恨我。”
我妈可能是对这个名字太过满意,被乱步打击到了,眉毛都竖起来了:“那你想叫什么?江户川乱跑?”
“反正不要叫江户川大器。”
一顿午饭在两人因为未来孩子名字的争执里结束了,虽然争得不相上下,但先前紧张的气氛被冲淡了很多,下午他们在得到柳生比吕士的许可后,带着我在周边的主题公园逛了一圈,又去商场买了一些衣服。
我央求他们在横滨留宿一晚,我很难得跟爸爸提要求,他很痛快地答应了,并又请假了一天。
……其实,我等的是晚上。
我让妈妈带乱步去24小时的西方侦探艺术展,我妈起初不肯,但乱步居然很配合我,对妈妈撒了一顿娇。最终妈妈还是同意了,并提醒爸爸好好照顾我。
等他们离开,我才拿出了手机,给太宰发了一封邮件:【麻烦你了,太宰君。】
他回复的很快:【我就在门口_】
“爸爸。”我很轻地叫了一声。
正在看报纸的爸爸立马抬头,温柔地看着我:“什么事?清溪。”
“门口好像有什么东西,是猫吗?”
“噢,我去看看。”爸爸放下报纸,走到了门口,推门的瞬间,他看到了倚在门边的太宰。
“你是——”
爸爸的话还没说完,太宰已经握住了他的手,笑眯眯地说:“我是清溪的朋友,也是——”
爸爸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周围浮现出莹莹的白光,他从一个温和宽厚的中年人变成了一个雅致俊秀的青年。
不,应该说是介于青年和少年之间的年纪,是我们都已经过了的灿烂年华。
他睁着鸢色的眼睛,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们。
“也是世另你啊。”太宰慢吞吞地补完后半句话。
我朝少年鞠了一躬:“津先生,好久不见。”
“找我什么事?”
对津来说,永远不会有热闹和寒暄,只有直来直往。
我在九岁时得到异能后,因为弄坏了很多东西,哭着跑回家,在路上遇到了爸爸。
爸爸的眼镜跌落在地上,我想替他捡起来,也被我弄消失了。
然后站在我面前的人就变成了津。
他是第一个被我触碰后不会消失的存在,但是很遗憾,他太虚弱了,他很难稳定我的异能。
我找不到爸爸了,问他,他是谁,他是不是我爸爸的异能?
他告诉我,他和我爸爸毫无关系,也不是他的异能。
津是已经自杀成功的人。
他见惯了世间丑陋虚伪的一切,这个世界上没有真正能填满他内心孤独的东西,加上他已经完成了任务,所以他跳楼自杀了,却不知为何被我爸爸碰到了。
他们本来是两个世界的人。
在他弥留之际,爸爸问他有没有感知过快乐。
他答不出,估计没有,爸爸出于好心,留下了他。
代价非常大。
我知道爸爸以前有异能,虽然他几乎不用,但是我知道,爸妈都有异能。只不过外公怕天性憨厚的妈妈走错路,刻意让她以为自己无异能,她的异能是反弹所有触碰到她的异能。他们希望她当一个平凡的普通人,所以一辈子都在隐瞒她。
爸爸告诉我他也有异能,但是他答应外公,绝不使用。
津告诉我,为了留住他,爸爸将自己的异能给了他。
津的身体已经死亡,只留下不散的灵魂,他用爸爸的异能因果律,长眠在爸爸的身体里,共享爸爸的喜悦和悲伤。
我以前听不懂,他懒得再解释,只告诉我两点:我爸爸会回来;他会救我。
我相信津,说他是个好人。
他说他不是好人,他从不隐瞒他会救我的原因,他不希望我死,只是不想我爸爸在失去女儿之后陷入永恒的悲伤之中。
他活着的时候,内心孤独,在死后却分享到了别人的快乐,感受到了很多他从未感受过的情绪。
他说我爸爸是个无可救药的笨蛋,原本我爸是个极其聪明极其强大的人,能守护家里的一切,却因为他的仁慈和善良,在献出异能后,变成了一个头脑简单的普通人。
爸爸对津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虽然没办法让你从外界感到快乐,但是不妨试试看能不能共享给你我的快乐。”
我不好评价爸爸是对是错。但爸爸从来不用,给就给了吧。
我不认同陀思要通过杀死所有异能力者,以此完成净化世界目的的原因,是因为我觉得异能不是原罪。
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的罪犯都是拥有强大异能的异能力者。也不是所有拥有强大异能的人都是坏人。
坏的是人心,不是异能。乱的也是人心,不是横滨。
它是一个美丽的城市,我在细雨蒙蒙的季节遇见它,我对它一见钟情。
“我们有十年没见了,津先生。上一次见面,还是我国三的时候,您送我去俄罗斯留学。我现在已经结婚了。”
津的目光在我和太宰身上略过,挑了挑眉:“所以你现在叫太宰清溪?”
“不是。”我赶紧解释道,“我和太宰君的同事结了婚。我之前有想邀请您——”
“没兴趣。”津打断了我的话,“我出现,你的父亲就无法出现,你用什么理由对你的家人解释?”
他说的话也是我考虑到的问题,因为津的存在太过不可思议,连我父亲本人都已经忘记了,所以我和太宰没有对第三个人提起过。
“还是不要废话了。找我到底什么事?”津打了一个哈欠,悠悠地说,“不说的话,我要休息了。”
之所以找太宰才能见到津,是因为津要么自己醒来,要么太宰消除一下他的异能,逼他醒来。
对于后者,津的态度相当不好。
“我想要知道关于……我异能的事。”我缓缓说道,“我想要知道关于它的一切情况,它到底怎么来的,还有我想控制它。”
我真正厌恶自己异能的原因,是我不能掌控它,失控后的场面可怕又丑陋,简直像个怪物。
津嗤了一声:“我不是让你守住秘密,不告诉任何人吗?你不用,就什么事都没有。很难吗?”
我惭愧地低下了头,我的底细全让陀思像个土拨鼠一样刨光了。
“我……对不起您,我交错了朋友。”
“交错的不叫朋友。”津伸出两只手,一只递给了我,一只递给了太宰,他对我说,“把手伸出来。”然后又对太宰冷淡地说:“把你的心跳给我先停止。”
我:“……”
双手交握的瞬间,我们三人离开了病房,身处在了夜晚幽静的丛林之中。
树上掉下一个浆果,津将它捡起,看了一下,又丢进了面前的小河里。
我和太宰跟在他的后面,我小声问太宰:“他是你的父亲吗?”
“怎么可能?”
津和太宰互相看了对方一眼,脸上流露出了不加掩饰的嫌弃。
津敲了敲我的头:“别胡说。”
太宰也拽了拽我的呆毛:“1。”
这个夜晚相当宁静,津决定带我们去我九岁时爬的那座山。
走着走着,我发现旁边的太宰突然不见了。
身后传来噗通一声的落水声。
“津先生——”
隔着一米远,我能感受到津身上的愤怒。
我回头看了一眼在水里游来游去,捧着心口说“这条河真适合和美丽的小姐殉情啊”的太宰。
“我去把太宰君捞上来。”
“捞?”津拦住了我。他缓慢地走到河边,俯身将手伸向了河水。
津和太宰的视线在这一刻交汇,撞出一股交锋的硝烟。
下一秒,太宰从水中跳出,整条河在瞬间全部沸腾,热浪几乎吞没了整片森林。
我看得目瞪口呆,津擦了擦手,瞥了太宰一眼:“这不是上来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