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维半信半疑,但最终还是选择相信母亲,回到房间反复检查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
往日丑寅交替之时,起身的一般都是家中主妇和急着下地干活的人,可是这日,大街小巷中的男女老少纷纷在丑寅交替之时起身,梳洗装扮,用过早膳之后结伴前往宁台主道华安街。整个宁台万人空巷,如果天上的星辰真有眼眸的灵性,一定会觉得华安街是宁台的中心,数十万道身影都在璀璨灯光的映照下向这里汇聚。不过那屈指可数的几点星辰没过多久就被几朵云彩遮住了双眼,淅淅沥沥的雪花随即而至。
有个女人叹道:“天呐!下雪了,这是吉兆啊,俗话说风婆婆,雨贤惠,下雪是贵人,果真不假,卢二少娶的可不就是贵人吗?”
那人身边的女人也说:“是啊,还不是一般的贵人呢,她进门可是以整个蒲东作嫁妆,助督军一统蒲州啊!”
那人又说:“哎,我还听老人说成亲下雪,新娘是娘娘命,你说日后会不会是卢二少得了天下?”
她身边的男人本来没有理会两个女人的闲聊,听到这话却喝道:“闭嘴!乱嚼舌根!这不是家里,你说这话被人听到了怎么办?我们全家都得被你害死!”
同样的雪,在不同的人眼中就有不同的寓意。有人觉得是吉兆,就会有人觉得是凶兆。
“唉……好好的喜事怎么下雪了呢?雨里的夫妻泪交流,雪里的夫妻不到头。”
“雨落天垂泪,雪飘阴气重。我听说这女子父母刚死,只怕这雪就是因为她在阴间的父母死不瞑目才下的。我们还是回去吧,不必为了领赏,沾上晦气。”
众人议论纷纷,但无论吉言还是恶语,都传不到顾府中人的耳朵里,因为顾府各个门前的街道都已被天军守住,防止闲杂人等冲撞了前来道喜的贵人。
童昱晴此时已经穿好喜服,坐于她所谓的闺房之中,任由喜娘摆弄。虽然知道开面是必不可少的环节,她也有心理准备,但是真的被喜娘用五色棉纱线绞去脸上的第一根汗毛时,她还是疼得发颤。
奚亦苓见状握住她的手,却发现她掌心竟全是冷汗,“看来是疼得紧了,不如休息片刻再继续吧。”
童昱晴面色苍白,勉强笑着摇摇头,“早疼晚疼都是疼,不如一气呵成,把罪受完。”
虽然奚亦苓才与童昱晴相处两天,但她能看出,童昱晴不是一般娇柔软弱的女子。童昱晴这句话更令她心生敬佩,也让她明白,卢天胜为什么一定要童昱晴嫁给敬挚。
奚亦苓柔声说道:“好,喜娘,你尽量轻一点,不要让小姐受太多罪。”
开面上妆之后,花轿刚好临门,众人在罗管家的指挥下放炮仗,声音如雷贯耳,即使远在郊外,也能够感受到喜悦的气氛。
顾维清欢天喜地地关上大门,顾维濡笑道:“大哥,只是虚掩大门,你别那么大力,真把门关严了。”
顾维清笑骂道:“傻小子,我这不是为了让他们快点给红包吗?”
话音未落,已经有人上前递来红包,顾维清哈哈大笑,重新将门打开。顾维泓点燃红烛,手持镜子,照向轿内。
顾维清问道:“这是做什么?”
顾维清等了半晌也没听到弟弟作答,不由看向他,见他笑眯眯地盯着自己手上的红包,不由拿它打了一下他的头,“给你,小财迷!现在能说了吧?”
顾维濡笑嘻嘻地说:“搜轿啊,逐冤鬼的。”
顾维清冷笑道:“真是荒唐,这世上哪来的鬼?有鬼也是人心里有鬼。”
“大哥,你……”
顾维清不耐烦地摆摆手,“行了行了,父亲、母亲和姨母唠唠叨叨也就罢了,你就不要再说我了,我不说就是了。还有正事问你,今日我们府上是不是不摆正席酒了?”
顾维濡点点头,“督军说让宾客直接到金都吃席就好,可有些人还是往这儿跑了一趟。”
顾维清冷哼一声,“还不是怕得罪父亲,失了礼数吗?”
顾维濡笑道:“也有人是真心敬重父亲,不辞辛苦,大哥不能这样以偏概全。”
这次顾维清是真心觉得自己说错话了,不过他的自责还没停留下来,就被馋虫掩住了,“我和维泓将花轿送出宁台,就要回来倒火灰,不能随你们一起去金都,只怕我们到的时候喜宴已经开到一半,你记得给我们留点好吃的啊,我们喜欢吃的你都知道。”
顾维濡问道:“正席酒晚上才开,你们怎么会赶不上呢?”
“啊?不是拜完堂就开啊?”
顾维濡真是从心底佩服这个不问世事的哥哥,他叹道:“就算拜完堂就开,你们也赶得上啊,拜堂礼节繁缛复杂,哪里有那么快?”
顾怀在门内与前来道贺的人说话,眼睛却时不时向内院望,当他看到一个红色身影在众人的簇拥下慢慢走来,走过去对两个儿子说道:“新娘出来了,维清,你平日里骄纵放肆,我都可以饶你,今日可万万不能出纰漏!”
顾维清撇了撇嘴,心里却将送轿的礼数了默念一遍。
童昱晴等人行至门前止住,待卢家的喜娘再三催促之后,奚亦苓揽童昱晴坐到她的腿上,给她喂了一口饭。
顾维清低声问弟弟,“这又是什么说法?”
顾维濡小声回道:“上轿饭。女儿上轿前要坐在娘的腿上,由娘喂一口上轿饭,寓意莫忘哺育之恩。这饭本该由母亲来喂,但母亲怜姨母无女,便让她体会一下有女儿是什么滋味。”
喂过饭后奚亦苓哭道:“嫁过去后要孝敬公婆,爱重夫君。”
童昱晴看到奚亦苓的模样,想到如果母亲健在,只怕也会泪眼盈盈地送她出嫁,不由动了真情,泪盈于睫。
只是她们这番哭嫁落在顾维清眼中都变了味道,他不由叹道:“我真是佩服她们,虚情假意也能真的能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