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维濡在哥哥耳边提醒道:“该你了,别出错。”
顾维清笑呵呵地走过去说道:“姨母、妹妹莫再伤心了。”
奚亦苓用娟帕拭去自己的眼泪,又为童昱晴盖上红盖头。
顾维清将童昱晴的手搭在自己臂上,扶她走到轿边,抱她上轿。
待她坐定后,只听外面的司仪官高喊:“起轿!”
响彻天际的炮仗声再次划过众人的耳膜,顾维濡将茶叶、米粒撒向轿顶,顾维清、顾维泓一左一右随轿而行。
童昱晴在轿内看不到外面的情况,但她能感觉到过了拐角,街道两旁的叫嚷声、吵闹声和呐喊声明显高了几倍。
“来了来了,不愧是宁台第一大家啊,嫁个女儿都是这么大的阵仗!”
“哪里是顾家嫁女?这是卢家娶媳。顾家不过是担个嫁女的名义罢了。”
“不管是嫁还是娶,这场面都是十年难得一见啊,上元灯节都没有这么热闹呢。”
“是啊,督军不是说今日不论贵贱,能来给送亲、迎亲、道喜的,都给半两银子吗?这么多人,他得花多少银子啊?”
“你何必去理他花多少银子?人家有的可是整个国库呢,还是操心操心你自己吧。”
“也是,真是人比人气死人,我们每日精打细算,连苍蝇腿上的肉都恨不得抠下来,却有人挥金如土,都是命啊……”
有幸站在华安街西侧,挤到前列的女子看到送轿的竟是如此貌美的男子,不由心如鹿撞,偏偏那个男子还含笑地向街边招手,更是让人难以自持,“你看你看,他在朝我招手呢。”
女子的同伴说道:“哪有?他明明是在与我招手。”
“胡说,他分明就是在和我打招呼!”
两人身边的女子说道:“这样的男子身边,一定是绝色倾城的女子,你们两个姿色平平,有什么可争执的?”
“你是比我们两个好看一点,可也不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你又有什么资……”
女子话没说完,就被同行的第四个女子打断,“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一看他身边就是群色环绕,害人不浅,你们又何必为他伤了姐妹情分?有这份闲心,还不如好好学学那八抬大轿里的女人,想想怎么让自己余生无忧……”
童昱晴这几日怀着心事,本就少眠,听着外面数十万人交替重叠的声音更是心烦意乱,但只要想到后日的大事,她就捂住耳朵告诉自己静心静气。
纷乱的声音终于在进入第二个拐角后渐渐变小,直到最后消失无踪。没过多久,轿子慢慢落了下来,童昱晴在顾维清的搀扶下走出花轿,上了一辆汽车,之后又听到顾维泓的声音,“我们只能送你到这里了,金都到宁台一个时辰的车程,如果用花轿抬你走过去,只怕要走上一天,所以我们就商量着用花轿把你送出宁台,再用车把你送到金都。到了金都,那边自会有人再抬花轿接你,父母亲在你离府时就乘车跟着,你不必害怕。”
“多谢。”
顾维泓柔声说道:“不必客气,你是敬挚的妻子,就是我们顾家的家人。”说完顾维泓又对司机说道:“一路小心,启程吧。”
童昱晴走后,顾维清笑对弟弟说道:“不过是一桩婚事而已,你何必如此费心?”
顾维泓笑道:“如果我不为父亲分忧,难道大哥想回来帮父亲操心这些事吗?”
顾维清干笑几声,“我们回去吧……”
天公作美,零零散散的雪花并没有阻碍行人的旅程。童昱晴顺利地在辰时之前赶到金都郊外,当她再次坐入轿中的时候,雪已不落凡尘,晨曦初露娇颜,一洗空中的黯沉。
此时的向荣街也如方才的华安街一样,人群熙攘,喧闹繁华。当一顶四周以雕金刻镂,上顶九千九百九十九颗小石榴石、八百八十颗黄钻、六十六颗红宝石的花轿出现在众人视线中时,人群罕见地安静了一瞬,只不过这一瞬间很快就被惊叹声湮过。童昱晴即使听不清人们在说什么,也能猜到大概,因为昨日当她看到这顶轿子的照片时亦是唏嘘不已,只是她反而担忧起来,月满则亏,胜极则衰,她实在不知道这场奢靡铺张的婚礼带给她的究竟是福还是祸?
“老头子你眼神好,帮我看看,那轿顶边镶着的红石头有多少颗啊?”
“哎呦,什么红石头啊,人家那是石榴石,再说我眼睛也没比你好多少,你没听旁边的年轻人都说数不清吗?”
“你说什么?”
老头凑到老伴耳边大喊,“我说我也看不清。”
“哎呦,这场面可真大啊,我看比几年前他大儿子成亲的时候排场还大。”
“几年前怎么能和现在比啊?”
“哎,他大儿子是哪年办的喜事?”
“你瞧瞧你这记性,自己刚说完的话转眼就忘。”
“我什么时候说了?”
“你刚才不是说这场面比六年前他大儿子成亲的时候排场大吗?”
“我什么时候说六年前,我说的是几年前,还说我记性不好?我看是你忘性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