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亦芊的声音高了八度,“你督军夫人做久了,目中无人了是吧?!我让维清离开是想给你留个颜面,既然你不领情,那我也用不着给你留着这张皮了!当初卿晨去后,你答应过我什么?当初挚儿离开金都的时候,你又答应过我什么?你有没有答应过我,会放挚儿一条生路?你又有没有答应过我,只要挚儿回到遥尘岛,你就不会再伤害他?哦,你说出来的话,不用做到是吧?那我是不是也不用让怀在卢天胜面前尽力斡旋,保住你的性命和武儿的储君之位啊?!你敢拿武儿的性命起誓,你安插那个暗桩,最终不是为了要挚儿的性命吗?你还好意思跑到我府上来大呼小叫地要人?!”
钟舜华支支吾吾了半天,才找到一套站得住脚的说辞,“不管怎样,那个贱人背叛了我,伤害了希儿,不为了别人,为了希儿,你也该让我处理那个贱人吧?”
奚亦芊问道:“你想怎么处理啊?把她也做成人彘?你忘了武儿为什么和你反目成仇吗?”
钟舜华被戳到痛处,哭道:“你一生得夫君疼爱,受儿女爱戴,自然无法体会我的心情。你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教训我?!你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奚亦芊怒极反笑,“原来你觉得,你今日所得的一切都是别人造成的,你自己一点责任都没有是吗?当初卢天胜接近你,我有没有提醒过你,他接近你是为了你钟家大小姐的身份?当初你嫁给卢天胜,我又有没有提醒过你,既然嫁给了他,你就应该尊重他,维护他?可你有听过我半句吗?你高兴时,就说他与众不同,气宇非凡。你不高兴时,就说他出身寒微,攀龙附凤,说也就罢了,还要当着外人的面说。这话一般的男人都受不了,更何况是他那么心高气傲的男人?你不把他的尊严当抹布,他会一怒之下一走了之吗?他不一走了之,会在宁台遇到卿晨吗?你只会抱怨他人待你不公,可你又是如何对待他人的呢?挚儿除了投胎不合你的心意,可曾做过半点对不起你的事情?你把对他父母的怨恨统统迁怒到他身上,你又有多高尚?以前怀与我说你的不是,我还与他争论,觉得你的错再大,也不会有卢天胜的罪大,现在看来我还真是有眼无珠。你和卢天胜还真是绝配,一样的厚颜无耻、忘恩负义!”
钟舜华被骂得清醒过来,抓住奚亦芊的衣角,抽泣着说道:“亦芊,我……我不是有心伤你……我只是想护住我的一双儿女,让他们不要受到伤害,你……你别生气,只要你不生气,安歌……就交给你来处理,无论你想怎样,我都绝无怨言……”
奚亦芊终于不再质问钟舜华,转而对儿子说道:“维清,你去把那个暗桩带到这儿来。”
顾维清有些迟疑,“母亲,安歌已经知道错了……”
奚亦芊打断了他的话,又说了一遍,“把她带到这里来!”
顾维清不知母亲想如何处置安歌,但是知道她落在母亲手里肯定比落在钟舜华手里要好,便依母亲的吩咐将安歌带了过来。
安歌看到钟舜华,下意识一抖,不过她掩饰得好,随即便跪到地上向钟舜华和奚亦芊见礼,“安歌拜见夫人、顾夫人。”
奚亦芊放下茶杯,眼锋直扫安歌,“你可知罪?”
安歌伏在地上说道:“回顾夫人的话,罪人知罪,任凭夫人处置。”
顾维清刚想说话,就被母亲的眼神盯了回去,奚亦芊淡淡说道:“好,来人!将这个女人拖下去,杖责五十!”
顾维清管不得那么多了,冲上前去说道:“母亲,梁叔叔已经给她用过刑,再受五十杖刑,会要了她的命的!”
奚亦芊冷冷道:“为了一己私欲,背叛自己的主人已是大罪,更何况这个主人还是她曾经的救命恩人?我就算直接赐死她也不为过!再说,你怎么知道这五十杖刑会要了她的命,而不是救了她的命呢?”
顾维清愣了片刻,喃喃道:“您的意思是……”
奚亦芊看向钟舜华,一字一句地说:“无论杖刑之后,她是死是活,她曾经的功过都一笔勾销,任何人都不得再追究。”
钟舜华一直没有吭声,顾维清这才觉得母亲的决定也许不是坏事,站在一旁静静观刑。
又粗又宽的竹板落在安歌身上,没过几下,她就已经皮开肉绽,五十大板过后,她更是昏了过去,奄奄一息。顾维清见她还有一口气在,万分庆幸,连忙抱她去找大夫。
他们走后,奚亦芊对钟舜华说道:“再一再二不可再三。这是我最后一次相信你对我的承诺,若是你再让我发现你骗我,我不会再当你是朋友。你和你儿子的生死,也再与我无关。今日我累了,慢走不送。”
奚亦芊回房睡了一个午觉,睡梦中仿佛听到的声音,便挣扎着睁开眼睛。顾怀看到她睡眼惺忪的样子,不苟言笑的面容慢慢柔和了起来。
奚亦芊慵懒一笑,“你怎么回来了?”
顾怀的笑意扩散,“回来看看我的大管家是不是累坏了呀。”
奚亦芊环住他的脖颈,将头靠在他宽厚的肩上,“平日里府内的事都有亦苓帮我管着,外面也有你和泓儿守着,我真是清闲惯了,应付一个钟舜华就这么累。”
顾怀笑了笑,没有说话,奚亦芊觉得奇怪,“以前这个时候,你都会说一大堆她的坏话,今日怎么不说了?”
顾怀轻轻拍着她的背,说道:“我说的再多,也不比你亲身体会她的不可理喻来得更有说服力。既然你已经亲自领教过她的疯癫,我又何必再多费口舌呢?”
奚亦芊长叹一声,“这几十年来,我们一直在他们中间尽力斡旋,有时候想想他们那副嘴脸,我真是心灰意冷,若不是心疼武儿、挚儿、希儿这三个无辜的孩子,我还真想就此撒手不管了。”
顾怀也是一声长叹,“不管怎么说,我们都不能割舍当年的同窗之情。那个时候,我们四个是多么要好的朋友啊。”
奚亦芊回想起那段美好的时光,叹道:“是啊……那个时候卢天胜和我们两个都是孤儿,得钟老先生资助才上得起学。钟家大小姐却不知为何突发奇想,想来我们这所简陋的学校,看看穷苦人家的孩子都是如何生活的。这一突发奇想就陪我们在一起待了三个月。后来我才知道哪里是她想,她分明就是被父亲逼着来体会百姓维持生计的艰辛。班上一百多人,她就只看重我们三个,当然,最得她青睐的是卢天胜。说来也奇怪,我是班里对她最不好的女生,可她却偏偏对我最好。”
顾怀笑道:“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其他人拼命讨好她,想一步登天,她却看惯了那样的嘴脸,觉得你很特别。”
奚亦芊咯咯直笑,“其实我只是想省下讨好她的钱来养活妹妹,如果没有亦苓,说不定我也去给她买那些礼物了。或许也是我那个时候太笨了,没有想到要抱住她这个佛脚,救我逃离苦海。”
顾怀抱紧她,“所以说傻人有傻福这句话是很有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