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帅望瞪着远去的冬晨,半天,结结巴巴地:“我可不想吃半年素。”
冷兰无语,拿起洗漱的东西,去门外竹筒引来的山泉处洗脸漱口。
泉水冰凉,扑在脸上,整个人激得清醒。
冷兰洗脸的时间有点长,一遍一遍往脸上扑水,直到韦帅望把手巾递给她:“不用装了,我已经看见你在流泪了。”
冷兰用毛巾捂住脸,一开始还能见到她的肩膀在颤抖,然后,就只有一动不动的沉默了。
放下手巾,又是那张没有表情的面孔。
帅望道:“问我。”
冷兰看他一眼:“什么?”
帅望笑:“问我你做的对不对。”
冷兰瞪着他,一个怪物:“为什么?”
帅望道:“你觉得你总是做错事,是不是?”
冷兰微微退缩,声音再一次失去力量:“怎么?”
帅望道:“那你怎么知道你这次做对了呢?”
冷兰颤声:“我什么也没做。”
韦帅望道:“也许你做了个错误的决定!”
冷兰愤怒:“不用你来告诉我。”
帅望沉默,点点头,开始吃饭。
冷兰终于平静下来:“回你自己屋吃去。”
帅望看看菜看看饭:“可是,这不是两份菜啊,虽然是四个菜,可是,每盘菜不一样啊。”
冷兰忽然眼睛红了:“请你,——走,好吗?”
帅望站起来:“我过会儿来。”
冷兰的眼泪已经夺眶而出,她低头,挥挥手,那是个无力的祈求的手势。
帅望转身出去。
外面秋高气爽,碧空万里,艳阳高照。
帅望站在那儿,超级内力让他的超级听力发挥作用,哽咽声,甚至那不算是哽咽声,那只是无声的哭泣时发出的不均匀的压抑的呼吸声。
半个时辰之后,帅望推开门:“哭够了吗?”
冷兰呆坐着,眼睛红肿。
帅望道:“别伤心,你想把冬晨赶走,那是一个错误的决定。但是,冬晨一会儿就会回来,他不是小器的人,也不蠢,刚才被你气疯了,出门风一吹就清醒了。当然,
他还是很生气,不过,你这种方式不会把他赶走,只会伤他的心。”
冷兰瞪着他,她的面孔已经不会表达自己的感情,眼泪不停地涌出来,那张脸依旧没什么表情。
只有疲惫。
如果你认识真的苦难,你会知道,苦难并不是一张悲哀的面孔,而是一张麻木的面孔。一张沧桑的脸上,不是布满伤痛,而麻木与茫然。
麻木,被折磨太多次,无论多痛,连一个疼痛的表情也懒得给你。人的表情本来就是沟通用的,如果当事人认为沟通无效,会先是停止辩解、然后停止哀求、然后不再惨叫,然后沉默,然后连疼痛的表情都没有。呆呆地看着你,眼睛里不是悲哀而是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知道该如何解决。然后认为一切无法解决,只要沉默着捱过去。
不仅肉体疼痛如此,精神痛苦同样如此。每个孩子都会做出努力,希望得到认同与赞许,一次不行再一次,这个方向不行另一个方向,无论如何都不行,只得向赞许的反面努力,指责与辱骂,至少也是一种关注。
帅望呆了一会儿:“你真的决定这么做?”
冷兰点点头:“是。你让我问你,好,我问你,我这
样做对吗?”
帅望道:“不对。”
冷兰:“为什么不对?”
帅望道:“首先,惩罚你自己,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只能让关心你的人痛苦。其次,冬晨对你的感情很深,你除非真的同别的男人被他捉奸在床,他是不会相信你已经移情别恋的。最后,如果你真的同别的男人上床,那对冬晨来说,真是,对他人生信念的极大打击。”
冷兰微笑:“谁关心我?你父母死了,因为我。我的家,已经没有了。冬晨,他不会原谅我,那么,对冬晨来说,赶走他,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
帅望沉默,对冬晨来说,这件事是对的还是错的?长痛不如短痛,与其内心存疑彼此折磨,还不如直接说一声“滚”,人是健忘的动物,时间会抹去一切。
冷兰沉默一会儿:“他早晚会找到更适合他的人。”
帅望问:“你觉得,你是什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