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之时心神失守,后退的步子迈的便大了半分,推动了后脊竟自己往孙烬手中的长剑之上撞去。
幸而孙烬见机的快,忙将长剑后拉,才不至于被这汉子自送了性命。
但长剑锋利,剑尖终究是刺破了衣衫,探入了肉中,虽不很深,却也疼的那汉子连连惨叫。
孙烬见他这般大呼小叫,当真没骨气的紧,哼了一声,
道:“再叫我真杀你了。”
那汉子立马住口不叫,只身躯发颤,哪里能止得住?
孙烬对已经退到两丈外的二人道:“你们丢下手中兵刃,拉走自己的同伴,退到路旁,站着不许动。”
那二人方才听得同伴的惨叫,心道敌人性情狠辣,当真会痛下杀手。生恐他突然发难,害了同伴的性命,当即对孙烬的言语无不照从。
“镪啷”两声,刀剑落地,二人举着双手,走近两步,一人拉起了昏晕在地的大汉,一人托走了捂脸惨叫的二人,后退几步后,与那右臂受伤的汉子汇聚在了一起。
五个尚且清醒的汉子互视了一眼,分抬那昏晕大汉的手脚,飞也似的向道旁荒草丛中走去。
此刻场中唯余下骏马十五匹,马车三两,以及躲在马车后,瑟瑟发抖的肥胖商人。
孙烬冷哼一声,道:“喂,那个谁…那胖子…”见那商人抬起头来,抱着一双茫然的目光看向自己,又转头看看左右,不耐烦的道:“说你呢胖子,快也滚进路旁草丛中。”
那商人连忙应是,但走了两步忽然停脚,原地不动的纠结了一番后,猛然扑到在地。
肥肉翻卷,当真向路旁滚了过去。
孙烬想笑又不敢笑,生恐笑声出口,泄了气势。
那被他长剑抵住后心的汉子道:“大爷,我…我能不能也…”
孙烬虽不通江湖道理,却因酒馆生活而深谙人情世故,心知自身性命全系在这人质手中,又怎能容他轻易离去?冷哼一声,挥起左手,往他脖颈上打去。
本想着自己这一下使了十分力气,定能将他打晕,却不想那汉子竟然“哎呦”一声,缩头惨叫起来。
孙烬略觉尴尬,又想自己定是没有找准方式,是以才不得功成。但此情状,怎能示弱人前?当下强装镇定,道:“还想不想走了?”
竟将自己这未得功成的一击,强说成了对这汉子的小惩大诫。
那汉子忙道:“不敢了,不敢了。”
孙烬恩了一声,问道:“你会点穴吗?”
那汉子一怔,点头道:“粗通,粗通。”
孙烬心中欢喜,道:“那你知不知道,点中了哪一个穴道,能暂时让人不得动作?”
那汉子暗想:“这人真是奇怪。”却也不敢不答,说道:“知道的,知道的。”
孙烬道:“知道就好,自己封了自己的穴道,胆敢蒙骗
老子,长剑立时穿胸。”
那汉子探出右手,百般不情愿的在自己的胸前点了两下,终于僵直在了原地,再也不能动作。
孙烬恐他使诈,长剑微微前探,剑尖刺入那人后背的伤口之中,只听得他惨叫不休,却始终一动不动,才知他果真没有蒙骗自己。
虽然对自己的行为很感抱歉,但为求活命,也是无可奈何。当下侧头向那躲在草丛中的几人道:“你们看见了吗?各自封了各自的穴道,老子饶你们一命。”
几人纷纷点头,各自探手封穴。
那伤了右臂的矮小汉子颇为机灵,见富商蹲在身畔瑟瑟发抖,忙探指将他点住,而后再在昏晕的大汉后背上补了两指,之后才向孙烬投去一个谄媚的笑脸。
孙烬冷面以对,那汉子肃然一惊,忙挥手点上自己的前胸。
场中一片寂静,忽而自山岗上传来了“啪啪啪”的拍手声。
不准纵马下岗,喝道:“好一个聪明的娃儿。”
说着甩手将吴钩寒霜丢给了孙烬,拍了拍手后,道:“走吧,留他们几个没用的东西一条贱命。”
孙烬探手接过寒霜,甩手丢了那汉子的长剑后,转身到
路边捡起自己的短剑,用衣袖擦抹去上面的血迹。再牵过一匹行队的骏马,道谢一声,翻身而上,扬长去了。
经此一战,不准便再没有骂过孙烬一句,只不住的饮着酒、低着头、骑着马。
孙烬也不再言语,只淡淡的思索着司马湦与自己的步法以及那一招剑技。余暇之时还会替那个莫名惨死的大汉惋惜一番。
如此晓行夜宿,只五日便来到了辽西郡境。
不准看了看前路,叹了一声后,将黑马交给了孙烬,自己乘坐孙烬夺来的坐骑,在前带路。
又两日,二人来到了昌黎郡境,不准自路旁酒家偷来了两大坛烈酒,递给孙烬一坛,道:“喝点儿酒,会暖和一些。”
此时正当秋中,虽还有七八天才是仲秋夜,昌黎郡却已下起了大雪。
雪花飘落,孙烬只觉分外寒冷,一路上瑟瑟发抖,夜不成寐。
他身上穿的依旧是那一身瘦小的单衣,更有破洞三两,露出了内里算不得白皙,更算不得健壮的胸膛。
孙烬本不想喝不准偷盗而来的酒水,但这雪天实在太冷,不喝点酒暖暖身子,只怕真会冻死。
当下接过酒坛,仰头喝了一口。
烈酒入喉,暖意渐生,却依旧抵不住刺骨的寒意。
不准喝着酒,策马再行。
孙烬在后跟上。
这一日的晚间,二人来到了一座高山脚下。山上有宫殿,巍峨耸立,直入云霄。似尽由青石垒砌,很显先秦之风。
不准摇头一叹,策马沿着山道小路,登山而上。
孙烬眉头微蹙,心道:“越是北上,这家伙越是叹息频繁,莫非他也有心事?”
他却不知,不准乃是对他起了爱才之心。虽然世人称他为鬼盗,但他究竟是否恶人,他自己也拿捏不准。他只知道,平生所杀的尽是危害江湖、天下之恶徒,包括那个铁塔儿般的大汉。
他一生自也做过不少错事,但最令他难过的,也是他最会轻易说出口的,那个他深爱的女子,被他轻薄之后,疯癫身亡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