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路是昆仑山的方向,左右也寻不到白衣使者,不若先去昆仑山,与司马湦了了彼此之间的情与怨。
昆仑山风劲,有齐无名带路,不过半月之功便再次来到了木屋门前。
孙烬看着熟悉的地方,听着屋内熟悉的呼吸声,柔软的心再次剧烈的跳动起来。
齐无名转身去了,三求老人也拄着拐杖,冷着脸面,随着徒弟去了。
孙烬推开木门,走了进去。
司马湦正支颐在木桌上,眼望窗外,若有所思。
孙烬反手关上了木门,凝望着她,说道:“芄儿的手足被她的结拜姐姐苏一一斩断,无法自己生活。她只是个柔弱姑娘,胆小且可怜,她不敢独睡,她怕梦魇缠身。我便抱着她,陪着她,给她讲故事,给她讲江湖。除外什么也没有。”
司马湦动也不动,淡淡的道:“你亲口说她是你的妻子。”
孙烬道:“屠夫阿纨劫持了文叔叔,他给子芄当成了我的亲妹妹,逼迫我与亲妹妹成亲,以此来见证我与文叔叔
之间是否有真正的情义。我与子芄拜了天地,与她同穿红衣,可我一直当她是亲妹妹,她也当我是亲哥哥。”
司马湦转过了头来,看着孙烬,眼波闪烁,似有泪水将出。
孙烬道:“芄儿死了。”
司马湦身子一颤,嘴唇嗡动,却说不出话来。
孙烬咬牙忍住了心中涌起的酸与痛,道:“她被太平道主拗断了唯一能动的左手,更因为我的糊涂与冲动,堕下了山崖。”
司马湦泪水涔涔,面色惨白,终于缓缓站起了身。
她想要走到孙烬身边,却只能呆在原地,动也不敢动一分一毫。
孙烬惨然一笑,道:“我是在胡闹吗?”
司马湦摇了摇头,道:“不是。”
孙烬道:“你是爱我的,对吗?”
司马湦点了点头,道:“爱。”
‘爱’这个字,实在太重太重。
孙烬走上前去,将司马湦抱在了怀里。
他以为司马湦对自己的情感并不是爱,但现在看来,他错了,错到了极限,错的差点儿让自己后悔终生。
他抱着司马湦坐到了木床上,让她依偎在自己的怀里,
抚摸着她柔顺的头发,淡淡的将自己这三年多来的一切说出。
他没有说自己在山中如何惶急的寻找,只说与子芄、与文俶、与阿纨、与云缥缈…
司马湦一直在流泪,打湿了孙烬的黑衣,打湿了他披在肩上的灰色大氅。
风吹进了木屋,孙烬微觉寒冷,便解下大氅,披在了司马湦的身上。
终于天光隐下,夜幕升起。寒风飘忽,吹来了丝丝秋雨。
孙烬问道:“如果…如果…”
司马湦吻住了他的嘴巴,用自己柔软的嘴唇将他口中的‘如果’挡住。
她不想听到任何的如果,她只想与自己最爱的人在一起。
舌尖似生了灵性一般,自孙烬的嘴里度到司马湦的嘴里,唾液交融,二人都觉很甜很甜。
良久良久,二人才依依不舍的分开。
司马湦低头道:“对不起。”
孙烬道:“你永远不必跟我道歉,在我面前,你永远也没有错。”
司马湦摸着孙烬两鬓的白发,道:“你很苦。”
孙烬摇了摇头,道:“能得到你,就不苦。”
他紧了紧双臂,很害怕像梦中一样,司马湦忽然挣脱了远离。
司马湦忽而痛哭,道:“文叔叔…文叔叔死了。”
孙烬一愣,问道:“什么?”
司马湦道:“娘亲死了、姥爷死了、文叔叔也死了。”
孙烬心中巨震,好似有万千刀剑在齐齐往那最柔软的地方戳刺。
“这三年来,她心中的苦又能跟谁去说?原来…原来她也在痛。”
忽然想起与文俶分别时的酒约。
秋风不美,总是送来令人心碎的消息。孙烬痛哭失声,只能紧紧的抱住司马湦,与她相依相偎,拼命感受着怀抱之中的最后一丝温暖。
夜深人不静,孙烬的耳边又响起了一道道鬼魂的哭泣与哀嚎,他心中一寒,忽想:“她的父亲杀死了我的父亲,逼死了我的母亲,我竟然在抱着她?”
低头看了一眼满面幸福的司马湦,又想:“她并不知道我是吴国少主,我怎能怪她?”
再想:“父母之仇怎能不报?”
耳边传来一个女子的凄厉声音:“孙烬,你这个没有血性的懦夫,我与你父王被司马家害死,你却跟司马家的女儿在这里亲亲我我,可还知道你是谁?可还知道你体内流着谁的血?”
孙烬心底一颤,茫然道:“我是孙家儿郎,流的是吴地精血。”
司马湦茫然抬头,问道:“你说什么?”
孙烬低头看她,目光之中疑惑堆叠,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又有一道男子的声音响起耳边:“我儿,我儿何在?为父在洛阳城内受尽了痛与苦,我儿何在?”
孙烬道:“父王,孩儿在这。”
司马湦眉头轻颦,问道:“你怎么了?”
孙烬摇了摇头。
执冥的声音响起耳边,再没了往日的淡漠,只有浓浓的哀伤:“天寒地冻,主公注意身体。”
孙烬摸了摸披在司马湦身上的大氅,猛地收手夺回,道:“执冥…我不冷。”
她将司马湦推离了怀抱,抱着大氅,自言自语:“我不冷,不冷。”
司马湦吓的呆住了,她只是哭泣,只是问:“你怎么了
?你怎么了?”
夜风吹开了木门,“噼啪”有声,孙烬看了看门外的细雨,起身飞奔了去。
他嘴里还在不住的说着:“我是孙家儿郎,流的是吴地精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