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镇江得他一言提醒,道:“韩兄说得不错,那少年人,你跟十二恶人是什么关系!”这少年既然到了房顶,就算他上去得很早,沈家众人才没听到他爬上去,江东蛇王役蛇他也可能不知道,但十二恶人易换观音画像,把果盘里的供果换成五段血淋淋的人背脊骨,那必然是看得到的,十二恶人居然并不伤他,其间必有什么古怪,只是这小鬼说话做事全然不走常轨,实在没有猜得透他是真傻还是假傻,倒叫人有些摸不清虚实。
俞文照呆了呆:“十二恶人?老子不知道,这两年老子连听都没有听人说过,乌龟王八蛋他妈的孙子的龟儿子的龟孙子才他妈的听人说起过!十二恶人是什么东西?”
众人给这小混蛋绕了一大圈的弯子骂得狗血淋头,却委实发作不起来,实在不知早在六年之前十二恶人就已经成了十三恶人,俞文照说自己最近两年没听人说过十二恶人那倒当真不是假话,这些人再也想不通其中的关窍
了,沈小楼瞪起眼道:“你真没听说过?”
俞文照连连点头:“老子又不是什么龟儿子的龟孙子,怎么可能听过!我这样诚实的人,你竟信老子不过么?真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俞文照终于还是忍不住骂了出来,“以为老子跟你们一样是傻鸟么?”
沈经天怒喝道:“你胡说什么?”
俞文照吐了吐舌头,连忙陪笑道:“老子什么都没有说。”
沈镇江指着瓦片上散开的纸包:“你这是想做什么,你竟敢来烧我们的房子?”
俞文照一脸的笑:“哪有的事,老子不过是在这上面喂鸡罢了,只是老子还没有找到鸡罢了,至于这火折子么?”俞文照眼珠子转了转:“老子用来抽旱烟的!”说着飞快地把火折子藏到了背后。
沈经天看得好笑,那小贼小混蛋手里的火折子还亮着火头,居然他就这样背到了身后,正要提醒他莫要烧着了自己的衣裳,俞文照身上的衣裳满是油腻,吃肉时用手抓,吃完之后连手也不洗,随手就在身上乱揩,背后也正是被擦得油光发亮,已是被火折子点着了,片时间,俞文照已是被烧得痛了,吃了一惊,在房上就打起滚来,想要压灭身上的火,沈小楼反应最快,见着房上细细密密地
撒了一层火药,怎敢让他身上的火沾着瓦面,掠过来就要去提俞文照想要把他摔到水沟里头,不想却还是慢了些,一溜火光飞串,哧哧声中,佛堂的瓦顶已是大火熊熊而起,在火烟之中,众人除去了剌鼻的药硝味之外还分明闻到了一股香油的气味,但已不及究治,正要跳下地面,却见俞文照一下子竟扑到了沈小楼的怀里,脚在瓦脊上尽死力一蹬,沈六公子虽是武功不错,却也被这小鬼算计了个措手不及,两人本来就站在瓦檐边上,这样一冲之下,一齐向地上落去。
房上众人无不惊怒交加,但又都知道沈小楼武功很好,已是武林年轻一代的顶尖角色了,纵是这样落了下去,显得有些慌乱,那也决不会至于受伤。
却实在不防俞文照是何样的机心,手肘有意无意之间一撞了沈六公子的小腹重重一记,沈小楼本来全神想要提气,哪防得到这小贼捣鬼?一口气机立时被撞散了,“咚”地一响,俞文照压在沈小楼的身上两人叠在一起摔下,俞文照自然是连屁大的屁事都没有,沈六公子却吃了大苦头和大亏,俞文照那一撞一压,沈六公子自然吃不销也受不了,胸口一窒,喉头发甜,再也忍不住,硬是被俞文照砸得吐出了一大口血!
余人赶到屋瓦边沿上向下看时,俞文照已是和沈
六公子分开了,在地上乱滚,沈镇江见儿子吐血,大吃一惊,沈经天跟他一齐跃下,落到沈小楼的身侧,只见沈六公子面色苍白,显然内伤得不轻,休说是要想动弹,就连说话都已是说不出来了。沈正学跟了跃下来,从怀里取出一粒伤药,喂到他嘴里,韩千秋已是抓起六公子的手掌,一股柔和的内力自掌心源源送出,传入沈小楼的手心,那股内力又顺着沈小楼的手臂流转全身,经腕脉、过曲池、达肩井直到玉枕穴后一路向下,走透重关,沈六公子立时觉得心胸舒畅了许多。
沈镇江道:“韩兄这如何使得,小楼年青,这点伤也并不算大事,养几天便好了!”
韩千秋摇摇头,却说不出话来,沈镇江知他心意,只是叹了口气,转眼看时,俞文照身上的火已是被他一通胡乱打滚滚压得灭了,脸上也擦破了不少的皮肉,样子极是狼狈,还用了袖子揩脸,却反倒揩得一脸黑灰,虽然外表狼狈,但就是瞎子用鼻子都看得出这小混蛋活蹦乱跳的,只是他的一顶帽子摔掉了,头上的头发不知怎的竟白了一半,但从房上摔下来,决然没有受一点伤,一转念间,沈镇江大喝:“小子,你捣的好鬼!”他一联想到昨天沈大公子被这小贼算计,此时自己儿子又吃了大亏,再笨也是料得到是着了这小混蛋的道了。
此时佛堂上的火光各处都看到了,许多的人提着水桶过来救火,沈正学又跃上房顶,沈经天运力把一桶一桶的水提起来扔到半空,沈正学伸手接住就向火里乱泼,那火见了水不知怎的,不但不消灭,反倒向天上涨了涨。
沈镇江怒道:“小贼,你在房上倒了油?”
五十四小秃子
昨天上午庄门跃马的那个女子想不到昨天回庄时见到的那个无赖少年竟会在庄内出现,倒也呆了呆,却不理他,径直走过来对沈江镇江道:“爹、二叔,怎么佛堂起火了?”
沈镇江苦笑了笑,还没有说话,俞文照已是生怕那女子不瞧他一般抢着大声就说道:“那个——这个火么?对不住得很,是老子故意不小心放的,那可真是对你不住了,有没有吓着你?但你也不要生气,老子有的是钱,老子别的没有,就只这身上的钱那真他妈多的是!老子赔钱,小美人你总可以消消气了罢!想要多少钱,你只管开口就是!”俞文照拍了拍胸脯,脱下了脚上臭气熏天的鞋子,居然从里头掏出了一大叠的银票,本来昨晚上沈镇江从这小子身上就搜出了不少的金银珠宝,就是放到当铺里被东克西扣了少说也还估值五六万两银子,怎想得到他鞋里竟还藏了老大一叠的银票,只看那纸质花纹,众人都认
得那正是山西富贵钱庄一千两一张认票不认人的票子,那厚厚一撂,少说也有百八十张,众人实在想不出这少年的来历,还在吃惊,俞文照已是一把抓住那女子的手道:“老子全都不要了,全都给你,好不好?”
那女子也实在想不通怎的俞文照竟能一把抓住自己的手,想要甩也甩不掉,只见俞文照嘴边和腕子上油光光地还发出烤肉的香气,明是偷吃了东西,连手都没有洗,大是恶心,正要喝骂,却见俞文照用脏兮兮的手把那一叠臭烘烘的银票塞向她手里:“别不好意思嘛!我们两口子谁跟谁呀!你全拿去,老子家里什么都他妈没有,就他妈的是钱多,这样的票子,还多的是。”
沈镇江虽是吃惊这小混蛋身上钱物之多,实不知是什么来历,本也再不敢轻易造次,怎奈女儿被这小混蛋拉住了手,嘴里还不停地胡说八道,大是不成体统不像话,手里的剑带着剑鞘已是向俞文照双臂曲池穴点去,只见俞文照不及反应,双手一震,已然松开了手,一连退了两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手里却兀自没有松开那一大叠的银票:“他妈的你个老混蛋,不要就不要嘛,干么打人?当老子好欺负么?”
“打你?”沈镇江怒道,“这还是轻的,你若是再敢胡说八道,更要叫你好看!”
俞文照冷笑:“他妈的你个王八蛋,你就以为当定老子的老丈人了么?他妈的,别说老子把你女儿骗到手之后过几个月老子就要甩了她,就是真的老子要跟她过一辈子,照样把你杀了埋了,就跟杀条老狗一样稀松,你神气个屁,老子可绝不会想跟你个老乌龟过一辈子!”眼见沈镇江又是一个嘴巴打来,俞文照冷笑着微微一低头,沈镇江再也想不到眼前的小贼竟然武功绝高,这一记耳光竟被俞文照轻轻就避过了:“好,你们打老子!老可以把老子往粪坑里推,可以用柴头的火头顶着老子的肚子烧,可以不给老子吃饭,可以把老子倒吊起来,还可以用脚踢老子的小肚子!去你妈的个蛋!”俞文照想起自己在双龙山庄所受的苦楚,越说越是眼神狠毒,沈镇江一肚子火气没法出,一连十几记巴掌打出,俞文照连看都没看他,只是看着地上发狠,但他的手掌每每在间不容发之间被俞文照或滑步或侧身让开,身法之妙直看得旁观众人都吃了一惊,他却是气得只想要打着这小贼方能出气,虽是觉得小贼步法有些古怪都不及细想了,突地俞文照一抬头,沈镇江看到俞文照凌厉深沉狠毒乖戾狂躁的眼神,饶他也是一方武林大豪,也不自禁地心神大震,机伶伶地打了个寒战,还不明白这少年说的是什么,俞文照已然跃起身子,雷霆万钧一掌向沈镇江拍出,这一掌出手,掌力之霸道沉雄,
哪还有半点的无赖气象?在场所有的人看得都大吃了一惊,无不心神大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