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伦敦乍暖还寒,来自北海的阴冷空气沿着泰晤士河逆流而上,将湿润的雾气混杂着尘埃笼罩了这个古老的城市。大清国首任驻英使臣郭嵩焘站在波特兰大街的公使馆那装着铁栅栏的窗户前,眺望着远处灰蒙蒙的景色,心头亦如这伦敦的雾霭沉甸甸的。
自从光绪二年抵达伦敦开始以大清国公使衔钦差大臣的身份处理中英外交事宜,两年多来他已经倍感身心疲惫,不仅要面对洋人的种种交涉,更要应付来自内部的勾心斗角---虽然副钦差大臣刘锡鸿已然去职,但他的恶意诽谤还是令郭嵩焘的职业生涯充满了叵测。
郭嵩焘想到这里,轻轻叹了口气,回身来到办公桌旁,拿起刚刚从国内传来的朝廷上谕还有那封义勇侯的密信---两者都是同一个意思,要郭嵩焘和英国人交涉力争英国支持大清国收回伊犁。
郭嵩焘仔细地看了李旭的密信,心中已有定计,决定尽快会见英国外相塞西尔。不过他想到这位索尔兹伯里侯爵,心里就是一阵心烦意乱---这位赫赫有名的索尔兹伯里侯爵向来目空一切,对羸弱的大清国更是不屑一顾。那副傲慢的面孔在郭嵩焘的眼前晃来晃去,仿佛是唐宁街首相官邸上飘扬的那面米字旗---满是大英帝国不可一世的骄傲。
郭嵩焘又是轻声一叹,慢慢起身向门外走去,准备去面见傲慢的塞西尔大臣。
当伦敦还笼罩在雾霭之中,万里之外的印度加尔各答却是春光明媚,温暖的阳光柔和地倾泻在郁郁葱葱的原野上。在离城不远的一处庄园内,英国驻印度总督李顿男爵及其主管外交的副手哈米坦正在会见一名来自远东的富商福斯特先生。风度翩翩的福斯特彬彬有礼地向两位印度的主人详谈了他此行的目的,希望大英帝国能够采取措施制止俄国人对中亚的渗透。
福斯特认为俄国人的野心并不仅仅局限于中亚荒凉的戈壁滩,一旦他们在那片草原站住了脚,北极熊贪婪的爪子就将越过兴都库什山脉伸向富饶的印度。他温文尔雅地提醒李顿男爵不要忘记数百年来俄国人一直渴望用南方温暖的海水洗刷他们的战靴!李顿和哈米坦被说得面面相觑。
“福斯特先生,您的远见卓识令我惊讶!您更应该成为一名外交家而不是一名商人!”李顿微笑着。
“总督大人,虽然我是一名商人但东方人教会了我要站在更高的地方看待这个世界!在东方有句古老的格言---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阁下,作为生意遍布世界的商人,我非常关心帝国的利益能否得到保证!”福斯特含蓄地一笑,将手里的侯爵雪茄烟盒递给了李顿。他知道自己已经说服了印度总督向英国政府要求干预俄国人在中亚的行为---福斯特很高兴自己完成了义勇侯嘱托的任务。
四月下旬,英国首相迪斯累利在唐宁街十号和外相塞西尔讨论了大英帝国对俄国人在中亚的政策。迪斯累利已经接到了来自印度殖民地政府的请求,同时塞西尔也汇报了大清国政府请求外交斡旋促使俄国人放弃伊犁。
“那么我们该怎么办,外务大臣阁下?”迪斯累利炯炯有神地注视着塞西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