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他们漫步在一片片死亡或正在死亡的尸体之间,战靴踩踏着新鲜腥烈的血泊,沾染着血泥,一个个面目无情,填装着弹药,或扣动扳机杀戮着。
一千四百多的平遥城中晋商子弟的血液汇成小溪,顺着雨水冲刷的浅浅渠沟流入河中,河水被染红,汇入邬城泊,再淌入汾水,直入黄河。
高杰从平遥城中走出,身后跟着范家二百多人待斩罪犯,除了范家人,还有此次汇集在范家麾下反叛的首领,
其中以太原镇叛逃骑卒为主,其他的编入劳营根据罪行劳改三至十年不等后,将会予以释放。
遥遥看着被染红的河水,范永斗一袭单薄白衣,浑身颤抖着:“何以至此?朝廷这是不教而诛!齐王殿下若早早言明,我晋商上下每年愿给朝廷白银五百万两!”
高杰骑在马上,嗅了嗅随风飘来的血腥味与火药味,笑道:“恐怕我家大王提前说了,你们也只会当作耳旁风。咱是范家出来的,非常了解你们的本性。”
范永斗愕然,脸色灰白点点头,高杰说的有道理,这事哪怕齐王提前打招呼,他们也舍不得那每年五百万两的纯利润。
“这天下的钱是挣不完的,有的钱扎手,你们晋商就是前车之鉴。只有杀了晋商这只鸡,浙商也好、徽商也罢,还有广东诸商,多少会学会点做人的道理。所以,你们死的有意义,也是因为如此,大王才不愿斩尽杀绝,留了你们家中血脉。要怪,也就怪你们跳的太高。”
高杰说着摸摸下巴,道:“你也放心上路吧,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估计等陛下与大王腾出手,南边那些人也会倒霉。毕竟商人是最不知好歹的人,刀砍不到他们身上,他们还以为朝中有人,会硬着腰杆子说话。说不得,咱还要跑到南边一脚踹断这群狗杂碎的腰杆子!”
范永斗竟然笑了,哈哈大笑,笑的泪流满面:“好!如此就好!太祖皇帝给了我等商人天大的机遇,我等不知好歹现在也该到了偿还的时候。国朝年入二百万两,想着就是千古奇闻。早该有觉悟,朝廷怎么会眼睁睁看着我等大发其财而无动于衷!”
高杰则怜悯看一眼范永斗,道:“朝廷是有心无力,历代皇帝不愿背负恶名。而当今陛下英明果决,又有我家大王来自代州,对尔等行为心知肚明。没有我家大王,当今陛下也拿你们没奈何,要怪就怪你们和麻家也牵扯的深了。”
“朝廷那里最不缺的就是证据,以前只是没人追究而已。至于现在,你说呢?”
范永斗沉默片刻,抬头自嘲:“成王败寇,你小子也别逞口舌之利。只是当年看走了眼,放过你这样一个大将之才。早知如此,就该随你的愿,把三儿许给你。”
“急什么?王家也快倒霉了,她又没嫁过去,等大王许可,咱就纳三小姐做妾。”
逐渐靠近河原刑场,范永斗深吸一口气向前走去,停下回身道:“别看咱姓范的是头头,真正的大头都在暗处。回去告诉你家大王,让他和天子小心些,有些人要行那白虹贯日之事。”
高杰眨眨眼睛,道:“你那几个有孕的妾咱会安置妥当,若生下儿子,给你留个种。”
范永斗身子一颤,转身拜服在高杰马下,道:“那家姓张,感激不尽。”
“各取所需而已,不送了。”
范永斗带着范家人赴刑,高杰骑马登上监斩高台,露出笑容对高启潜说:“公公,我家大王曾说过,说是始皇帝在渭水边上监斩,罪犯都是唱着关东六国歌谣赴刑的。想着,咱就忍不住想改日试试。”
高启潜干咽一口唾沫,道:“齐王千岁真是涉猎广博,这个咱家也是向往的紧,要不指挥使大人安排安排?咱家回了京,也好向京里的土包子炫耀炫耀。”
高杰笑着点头,探着鼻子嗅了嗅,有些厌恶道:“这些人的血,与鞑虏一个味儿,是臭的。”
高启潜陪笑着,看着若无其事的高杰,再扭头看看伏尸一片,真正血流成河,染红五里的河水,他的心里发麻,头皮发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