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万历三十八年的探花郎,因为思前想后做什么立场都不够坚定,他被很多重臣鄙视,可他更鄙视周延儒这个缩头乌龟。明明是个反臣,倒是装忠装的贼溜。
多掌一盏灯,周延儒右手磨墨,左手翻着资料,问:“受之兄,承天门那头而如何了?”
抿着酒,钱谦益论资历比周延儒高一届,大家都是一甲进士,状元郎的身份你给别人显摆还成,给探花郎就有些不顶事了。他更知道周延儒黑历史,毫无敬重:“进宫时,君父正与袁枢射靶,出宫时君父理政。顾梦麟还活着,敢作敢当。君父喜欢这样的人,说不好会前程似锦。”
朝中的几次大清洗,导致翰林院清养的翰林们不得不跑出去干活,现在负责翰林院的就是周延儒,副
手就顾秉谦、文震孟和钱谦益。
别看文震孟是天启二年的状元郎,人家中进士前三十年就是举人,有三十年的资历。整整考了十次,第九次他外甥姚希孟都中了进士。第十次文震孟改名为震孟,果然压住外甥希孟一头,一中就是一个状元郎。
敢作敢当…
周延儒干笑,笑的依旧是和煦。等钱谦益饮完酒,才敲了金锣,加班到深夜的翰林院才下班。
钱谦益擦拭玻璃杯,放入箱柜后笑笑,手负在背后握着今天的日报,摇头晃脑走了,临走不忘恶心恶心周延儒:“敢作敢当,呵呵。”
笑容缓缓敛去,周延儒可不是好脾气,看着钱谦益背影消失,鼻息加粗,真想把成事不足的这个废物捏死。
周延儒四岁的时候,由他祖父背着他到宜兴街上去玩,见到长桥南堍有一座徐阁老徐溥的石柱牌坊,就问:“徐阁老做了宰相把牌坊竖在这里,我今后做
宰相,牌坊竖到哪里?”  他祖父听了,忙说:“你年幼无知,不要瞎说八道的!”便匆匆地离开了牌坊。从此周延儒真有点志气,再也不从徐阁老的牌坊下通过,宁愿绕道远行。由小知大,可以想想这个是个什么本性。
突然,钱谦益倒退回来,看着一脸微笑的周延儒很认真说:“状元公啊状元公,你这秘密,我吃一辈子。”
深吸一口气,周延儒双拳捏紧,微笑目送钱谦益离去,低头看着钱谦益飘逸字迹,双目眦圆。
钱谦益的确有能力,可性子散漫做事不够坚决缺乏决断力。各处都质疑钱谦益能否挑起担子,能在翰林院站稳,周延儒出力不少。他不得不出力,否则钱谦益下野的时候拉他一把,他就跌进万丈深渊了。
翰林院门前,顾炎武从马车上一跃而下,取出木凳垫在车前,疾步过去:“先生?”
抬手拍着顾炎武肩膀,安抚着,钱谦益笑声爽朗
:“无碍,你那兄长说不好有一番大机缘。”
松了一口气,顾炎武搀着钱谦益登车,随后上车将拉扯绑着木凳的麻绳,钱谦益拿起长鞭轻敲驽马,师徒俩一左一右驾着车回南城。
原来钱谦益在北城有一座四合院,很早就出手卖掉了,凑钱托人砸在西京修建,一来是表忠心,二来是西京建好会得到一座二进出的新院子,算是集资修城购房。
他认为西北将来的战事是耗时极长的,以当今对军权的尿性来说,西京在今后十几年、几十年都是核心中枢所在。投资买房,老了干不动卖了回乡或是给族中后起之秀,都是很划算的。
租来的小院里,钱谦益换了便服后,浇着院中一小片草莓,摘了一盘草莓放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