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南城,秦淮河口北,是象房,象房旁是山川坛。
北京象房这类皇室耗资维持的园子都已改成了牧场,南京的象房早早废弃。现在的象房恢复了一些生气,养着珍禽或食草牲畜充数,多马匹及孔雀。
一对安南送来的白玉孔雀姿态雍容,懒洋洋散步。
护栏外,南迁的翰林院总裁官周延儒一袭宽松青衫,外罩素纱对襟衣,头上戴着四方冠,一手握着折扇,一手端着紫砂壶。
身后外甥女婿陈于泰提着一盒餐点,难得翰林院放一次假,周延儒也准备见见老朋友。
周延儒是卢象升的老乡,今年三十三,而陈于泰正好三十岁。陈于泰父亲陈一教、弟陈于鼎、族兄陈于廷都是进士出身,真正的宜兴大族豪门。
两人身后,一面清须老仆弯着腰,牵着一头驴子。
“晦气!”
看到前方一艘花船上,钱谦益站在船头一手握着紫砂壶,一手握着折扇指点高吟,让周延儒脸黑了黑。
作为宜兴人,周延儒自然也有心爱的紫砂壶。可卢象升的父亲做了一件紫砂壶送给皇帝,皇帝爱不释手。导致
现在流行带着紫砂壶出门,周延儒作为宜兴人,心里那个难受。
早知道皇帝这么喜欢这类心意,他也是可以抽出时间去学做紫砂壶的,白让卢家占了个好大便宜。
花船上,钱谦益所在的花船船队规模极大,正中簇拥着一艘甲士罗列的大花船。是宝卷先生的船,秦良玉午休时受邀赴宴,就在船上。
秦淮女子的文化素养是不必再说的,秦良玉虽然是土司,可秦家也是诗书传家。和这些女子在一起,也有共同语言。诗词歌赋,乃至是军国大事,这些秦淮女子也能有自己的见解。
寇家大本营在南京钞库街,寇青桐听闻这里的盛会,出了南城登船追了上来。
陈子龙则在大船船边垂钓,与身旁两名秦良玉的侍卫交谈,看到寇青桐的花船从面前超过,提着鱼竿就跑,登上小船去钱谦益那里避难。
钱谦益所在的花船,顾炎武跪坐在船头面朝前,按着钱谦益的吩咐煮着鱼汤。
情况不同,钱谦益对顾炎武的教育方法也不同,他眼中将顾炎武送进侍从司的把握是很高的,他的弟子瞿式耜、顾炎武的族兄顾梦麟,两个人换顾炎武一个人的票,不
成问题。
进入侍从司,根据他的了解和对皇帝的了解,保证顾炎武的天性纯良是第一位的。现在教顾炎武各种权谋、心机纯属没用,反倒会坏了顾炎武的前途。
陈子龙登船,坐在顾炎武身旁垂钓,看着船头钱谦益背影,嗅到钱谦益散过来的酒气,问:“阿弟,先生这是?”
顾炎武拿着蒲扇扇着竹炭铜炉,笑道:“《实录》初稿过了,司里传来消息,说是来年乡试,先生会担任一省主考。”
“好事情,是哪个省?”
陈子龙嗅到钱谦益身上那酒味,喉咙痒痒,从怀里掏出白银酒壶拧开盖子,给顾炎武打了个坏坏的怂恿目光。
顾炎武嗅了嗅,又看看钱谦益摇头晃脑,老怀开慰的背影,眨眨眼睛还在考虑。
陈子龙握着酒壶塞过来,顾炎武控制不住张开口,抿了一口果酒,赶紧一口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