咧嘴笑笑,陈子龙对着酒壶仰头喝两口,拍拍顾炎武的肩:“九月初,打算回家过中秋,阿弟是否同行?”
顾炎武歪着头想了想,道:“听大兄说,八月七鹊桥时,君父要在秦淮上置办诗会。小弟准备参与一场,先生
说小弟有机会。”
他张口欲言,想了又想才回答陈子龙之前的问题,声音很低:“《实录》正稿要重修历法,大约半年时间能成,检校无误后就能交付。可能会在江西担任主考,只是可能。”
陈子龙咧嘴一笑,用力拍拍顾炎武的肩膀,他也是没管住口,忍不住问了。一省主考官关系太大,这个消息就是钱。没想到顾炎武还是说了,心里感动。
船头的钱谦益听到了只是摇头笑笑,端着紫砂壶抿一口酒,继续吹风傻笑,心情愉悦。对着迎面而来的各路花船打着招呼,听到熟悉的旋律,会与认识的人隔着江水一起唱,十分的舒畅。
这个消息是内部消息,但还是有迹可循的,起码修三部《实录》的人,都是铁板钉钉的一省主考待遇。
礼部侍郎或詹事府少詹事担任一省主考,进而成为下届六部五寺正官之一,再不济也能主政一省,看起来都是很顺畅的路线。熬了那么多年,起起伏伏,终于在今朝得了正道,钱谦益哪能不高兴?
他背后,陈子龙握着鱼竿与顾炎武闲聊着,话题与秦淮各处一致,那就是秦淮整改工作。
以前没人管,现在秦淮继续在山川坛、天坛、孝陵山
脚下夜夜笙歌,别说朝廷,就连秦淮也觉得有些不合适。
十里秦淮,温柔绵绵之乡,太消耗锐气了。
现在举目望去,秦淮两岸多是身穿便服的官员或披甲的军官,长久下去真是一场灾难。
整改秦淮,顾炎武没有什么感触,他才十二岁,体会不到秦淮的好,更看不到秦淮的坏。
这个话题找顾炎武,有些牛头不对马面,陈子龙又换了个话题:“这回回乡,可能咱就是成家之人了。”
这个话题让顾炎武脸一绿,问:“谁家的?”
“不是太仓王家,就是张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不知到底是哪家哪房的小姐。”
陈子龙说着长叹,这是他远在辽东的父亲安排下来的,给他订了时间。具体是谁家,还要看他祖母意愿。他家里能起来,在于他父亲这一辈翻身,更在于他祖父娶了位贤德的内宅。正是他祖母的娘家关系,他父亲才能获得良好的教育,进而扬名江南,考中进士。
顾炎武跟着也是一叹,顾梦麟入侍从司,两人是族兄弟关系,还不是同堂兄弟;然而他是钱谦益的弟子,又有个师兄瞿式耜在侍从司,使他成为彼此媒介,他又天生双瞳,现在去家里求亲的人多了去。
大户名门的女子会被人抢着迎娶,顾炎武的未来可以
说是一片坦途,自然也是抢手的。他作为嗣子过继到堂叔家,他的嗣母王氏十六岁未婚而寡拉扯着他。他嫡亲父亲那里,他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兄长,生活压力也大。全靠王氏日夜纺织,才把他养大,送到族学里就学。
他的嗣母就是太仓王家的支脉,王氏的意思是亲上加亲,让他娶太仓王家的嫡女。为了免得顾家人将顾炎武给卖了,顾炎武这回跟着钱谦益来南京,就有回乡完成定亲的任务。
很不巧,王家的那位他未来的妻子,很小的时候,就用拳头教会了顾炎武什么是女人的拳头。
倒有些羡慕陈子龙还有选择的机会,顾炎武是一点选择的机会都没有。他欠王氏的太多,甚至为了他以后没出息,也能娶个媳妇。王氏早早就和王家有了协议,那就是不论顾炎武能否有出息,王家必须安排一个女的嫁过来。
他的嗣母王氏未婚而寡,立志守节不嫁,给太仓王家增光不少,是江南奇女子之一,对王家说话,还是有点作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