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退余人,夜色下的玄武湖恢复寂静。
十里长堤边,朱弘昭双手负在背后享受着迎面吹来的凉风,湖面涟漪上灯辉曲折变化。
一旁张嫣披着素色斗篷,另一旁袁可立、钟羽正拄着拐杖,秦良玉何冲并肩站立,崔呈秀也在一旁垂首。
从西夷诸国回来,领着光禄寺正卿闲职的李邦华垂着头,讲述西夷的一个故事。
亚历山大东征的故事,与壮年而逝的故事。
对于这个古老的故事,中土并不怎么相信,认为是神话传说。因为西夷那边没有成体系的史家,没有稳定的体系,那一切记录又都那么夸张,动不动就出现几个神明,谁会信西夷人那玩意儿?
不论这个故事真假如何,那位传奇皇帝的结局,在这几人看来,死因已经很明白了,是他手下的将军们背后推动的。
联想到今日皇帝遇袭,军队极大的嫌疑,问题便很明白的摆在面前了。
皇帝在摊牌,明明白白告诉他们,他怀疑军队有问题。
“朕自统御以来,只求政通人和,君臣同心以应对眼前之中西争辉格局。然内部见识浅薄者鼠目寸光,屡屡因私废公,屡屡掣肘。南巡之初,本意便是贯彻江南税制改革。然,地方糜烂,不得不兴风雷之势扫除积弊。”
“这一路走来,朕打心底来说是不愿杀人的。穷困百姓是朕的子民,富户士绅也是朕的子民。左右两手都是肉,只能打不听话的那只手。因种种积弊,中枢又不得不屡兴大狱革除积弊顽症。”
望着夜空,朱弘昭道:“朕统政七年,杀伐之酷烈远迈洪武至天启之总。不得不杀也是杀,不论什么因由,那就是杀。朕并不喜欢杀戮,可为社稷、百姓、子孙千秋,又不得不杀。”
“朕累了,避居神烈山清养。然,贼子见不得世道平宁,又屡屡刺激朕。想做什么?无非是撩拨朕,大兴牢狱弄得朝野上下人心惶惶,荒废国朝建设、救济之大业。建设、救济乃是眼前稳固国本之大策,不可荒废。”
朱弘昭声音幽幽,扭头:“袁公?”
“臣在。”
“这是朕的本心所在,昨日之事交由法司审核追查,相府方面莫要分心于此事,配合法司工作,莫要弄得朝野人心惶惶,要以稳定为主。”
袁可立点头:“皇上持大慈悲,臣等明白。”
朱弘昭自嘲笑了笑,看向钟羽正:“右相,这件事当以慈悲为怀。”
钟羽正颔首,上前拱手领旨。
朱弘昭转身过去看着折射灯辉的湖面,袁可立与钟羽正告退离去。
朱弘昭扭头一看,见崔呈秀还在就说:“次相,加大西直隶储粮。巴蜀分家提议加快进度,一年内设立重庆省。”
崔呈秀俯首应下,告退离去,他已经明白皇帝要干什么了。
“现在没了外人,那朕就问问,大将军的私事准备如何处断?”
朱弘昭看着秦良玉,秦良玉难得露出苦涩笑容:“回君父,臣也不知。”
手心手背都是肉,一个娘家,一个是儿子,秦良玉实在是为难。为难了三四年,越发的为难。
朱弘昭眯眼:“这样吧,这事交给何冲来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