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渐离仰望凄冷的天穹。
一只孤雁掠过苍白透明的月轮,天将暮。
“儿女情长非我意,高月飞雪是吾乡!”
怜儿秀眉紧紧皱作了一团,撇着嘴小声嘀咕:“人这一辈子无欲无求有什么意思…”
高渐离收回怅惘苍穹的双眼,轻声叹息道:“我也不是无情无欲。我曾经也有一位朋友,一位知己,一位生死之交…”
怜儿道:“那是荆轲荆大侠吧。”
“我一生击筑,知我者寥寥,懂我者寥寥。天高海阔八万里,而我踏遍华夏中原,纵然了无牵挂,有时候也不免生出天地苍茫、一人独行的孤寂感。直到我遇到了荆轲,我才知道,他就是我的‘子期’,那个真正懂我音律、知我所思所想的人…”
“先生,如果…我也能懂你音律、知你所思所想呢?”怜儿姑娘用手掌托着尖尖的下巴,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说道。
高渐离道:“若是如此,那自然是好事一桩!来,
我教你如何击筑吧。”
隆冬时节,师徒二人传授筑艺,情谊融洽。
一连数日晴空万里,暖阳高照。
那些筑声越过低矮的土墙,穿透过草堂的茅草屋顶,回旋于宋子城的上空,和飒飒的寒风一同消弭在远方。筑声起起伏伏地动荡着这片燕赵故地的乡土,纠缠着无数闻者脆弱敏感的心弦。
远在秦国的咸阳,一骑快马朝东方疾驰而来…
那未知的命运,将走向何方?
“高先生,始皇帝的人来了!”
一个冷月如钩的夜晚,赵骧忐忑不安地见了高渐离。
高渐离不紧不慢:“来了?来做什么?”
赵骧惴惴不安,五内俱焚:“咸阳使者千里迢迢赶来宋子城,携有始皇帝口谕:‘召易川先生进宫击筑。’高先生,您是荆轲故交,老朽打心底里佩服您,敬重您!但如今灾祸旋踵即至,您赶快逃吧!”
“逃去哪里?”
“或者辽东,或者岭南,或者山川大泽,或者边疆蛮荒…只要能保全性命都可以!老朽会全力敷衍此事,协助先生逃亡!”
“高渐离不愿连累任何人!赵子先生不必多言了,明天,我就会跟随使者奔赴咸阳。”
灯油已见底,灯火愈发昏昧,两人的身影轮廓黯淡似一副枯槁的老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