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头淬有剧毒。所以,还请大公子留步——!”
他的面容迅速变得彤红,变得陌生,如有热血在他肌肉里沸腾。他的眼睛圆睁如鼓,他的胡须一根根抖擞,他腮帮的肌肉在微微颤抖——但,他紧紧咬着牙齿,青筋在额头和脖颈处冒起,眼神坚毅而毒辣。
项伯又惊又怒,跺脚道:“张家果然有叛徒!要不然我还纳闷秦人怎么那么快就会找上门来!”
“宰了这只老杂碎!”鲁由举着大木锤怒吼,愤怒得差点把自己的胸口也撕裂。
庄伯举着手弩,目不转睛瞄准着张良,后者摆摆手,示意项伯、墨白、鲁由、张诚等人退却。
“庄伯,为什么?”张良心痛如刀绞,一字字艰难地道,“你在张家待了二十年,难道你不是张家的人么?”
“是,我是在张家待了二十年,我也曾是张家的人。”
庄伯双手紧紧端持着手弩,闪烁着诡异寒芒的箭矢仍死死对准了张良。
“——但我一辈子都在为奴为婢,为张家做牛做马。凭什么,你们天生就是王侯将相,高高在上,钟鸣鼎食,有享用不尽的香车宝马、锦衣玉服,享受着世人的尊敬?凭什么,我们天生就是穷而且贱,子子代代,为奴为婢,做牛做马,任由你们像使唤畜生一样使唤着?
“奴仆厮役,生而有种乎?!
“王侯将相,生而有种乎?!”
字字如惊雷轰击在张良心头。他含着眼泪,喉咙却如被一只钳子夹着,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说得好!”班飏扺掌笑道,“我们生来就不是供人使唤的奴仆厮役,只要在秦国立了军功,我们一样可以跻身王侯将相!”
烛火在庄伯眼中明暗交杂。“我可以一辈子为奴为婢,为他人做牛做马,可是我的子孙后代呢?难道也要像我一样,世世代代为奴,世世代代为他人做牛做
马么?不,我不想这样!旧的时代已经逝去,新的王朝已经建立,我也想为自己的子孙后代做点什么!”
张良睁开泪水模糊的双眼,问道:“秦人给你开了什么条件?”
庄伯面部绷紧:“取张良项上人头,赏黄金百两,封六等爵位!”
从最开始,这个曾是庄伯的人就已经算计好了一切:张灵病危,于是悄悄派人去给张良送信,让张良返回张家祖宅自投罗网,一步步陷进他处心积虑设计好的陷阱之中…
庄伯话音甫落,便陡然扣动扳机,淬毒的弩箭刺穿夜的帷幕,飞向张良胸口。
那支毒箭直直插在张良胸膛,张良脚步踉跄,往后噔噔噔倒退了几步。
项伯、墨白、鲁由、张诚等人全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但,他没有倒下。
张良苦笑道:“我早就应该想到,六年前我就已经
被秦人通缉,然而张家祖宅六年来却一直安然无恙。我早就应该想到,韩国已灭,物是人非,我不应该如此轻易就能返回张家祖宅。我早就应该想到,自己会面临故人背叛的局面。只是我怎么也想不到,这个人会是你——庄伯!”
“你…大…大公子…”庄伯看到张良屹立不倒,脸上的表情瞬间千变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