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象王宋广驻扎于东土之上,是虎国面向东大陆青天大陆其他人类国度的门面。”
“宋广辖下号称有雄兵五十万,名将百员,是天底下响当当的藩王。”
澹台琉璃顿了顿。
“不过在我看来,这北象王,只是徒有其表而已。”
江常胜眸光一闪,静听不语。
“北象王的五十万雄兵在八十多年里,都未曾有过像样的一战。”
“兵不可一日不练,军不可千日无仗。”
“八十多年的和平时光,恐怕北象王那五十万雄兵的锐气,早就被磨成了小家子气,绣花枕头四字足矣概括。”
“并且在东土一带,地方机构臃肿,内部腐败严重,百姓赋税过高。”
“在我看来,我国那位年轻的圣帝宋琛现在最头疼的还不是江家。”
“而是虎国这位面对其他人类国度的排面,北象王宋家宋广。”
“北象王所统治的东土,现在已然是我国一个无比臃肿腐朽的瘤块。”
“不下刀,迟早会拖死虎国,甚至将虎国拖进万丈深渊。”
“而下刀的话,就是杀敌一千,自伤八百。”
”这也就是宋家无王论一说。“
江常胜微微一笑,喝了口茶。
“我听说南原京都里有很多士子民流们天天抱团上书圣帝,恳请圣帝进行改革,说什么精简机构,裁军轻税,整顿吏治。”
“圣帝宋琛怎么可能需要这些士子民流们来提醒他,他如何不想?宋家这一百年多年来在位过的三位帝王,哪个不想,哪个不清楚这个中道理?”
“想要将所有藩王的军权收回去。”
“谈何容易?”
澹台琉璃歇了一口气。
“然后就要说说江家了。”
“每年边王上奏的时候,北象王和南鹰王都是报平安。”
“你别说,妖族还挺配合的,虽然现在基本没有什么大战事了,但小的摩擦一直都存在。”
“莽荒里的妖族只要一有异动,西蟒王就会跟朝廷诉苦。”
“简而言之。”
“江家如果倒了,妖族也就攻过来了,圣帝会睡不着。”
“江家一直不倒,虎国的圣帝会更睡不着。”
“说到底,江家是虎国大势乃至天下大势中最核心的一环。”
“现在的西蟒王江业已经得到了皇帝宝座以外的所有东西,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于整个虎国而言,他是唯一一个有实力能够掀翻君王社稷的人,除了日月星辰交相辉映,五爪两角的真龙皇袍以外,整个虎国于他来说,已经赏无可赏,封无可封。”
学堂里的娃娃们,听到赏无可赏封无可封这句话时,都瞪大了眼睛屏住了呼吸不敢发出声音。
可以掀翻君王社稷的男人?
该是何等的权柄滔天?
“很多人都说江家要自立。”
“实则不然。”
“江家虽然辉煌之极,家主早已到达人臣之巅峰。”
“但是我虎国的帝气帝运,从来就没有在西北显露过。”
“并且,现在的时代已经变了。”
“战争年代里,一个藩王可以仰仗动荡的时局与强大的战力来掠取资源,攥取土地。”
“但是在和平年代里,一个藩王一旦有异动。”
“在这种牵一发动全身的状况下,大多数都会走向灭亡。”
“甚至不需要从外部敲打他们,只需要方寸手段就能从内部攻破。”
“所以现在也才会有那么多人吹捧赵家。”
“因为赵家对于西北的格局而言便是那枚可以颠覆一切的棋子。”
“我虎国历史遗留下来的分封制和不断加强的君主集权制,总有一天会彻底爆发矛盾的。”
“那一天在我看来,要么是发生在下一次妖族和人族大战的时候,要么就是发生在人类四国内战的时候。”
“和平年代里就算矛盾再大,也很难真正爆发出来,大家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心照不宣的打太极,温水煮青蛙。”
“不见血的软刀子更多,有时候也更致命。”
江常胜屏住了呼吸,没有想到澹台琉璃竟然看待事情如此细腻,要比那些道听途说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的人们厉害的多。
虽然只有简单的一番言语,但不论是宏观还是微观,对时势与格局的认知都要清晰无比,并
没有一知半解。
澹台琉璃眼神坚定,抬起头来。
“以前的我是这样简单看待虎国格局的,可是后来我发现我错了。”
“大错特错。”
江常胜眼睛陡然一亮,轻疑道:
“哦?”
澹台琉璃捻起一枚白子。
落在盘上。
黑白相间,好看无比。
再抬起头来时。
她的又一番轻语。
响彻了整个学堂里。
“天下大势,从来都不是一个人或是几个人说了算。”
“天下,更不是一个人或是一群人的天下。”
“由古至今,往来八千年中的这天下。”
“是由亿万苍生,千万百姓,还有百万车船舟马一齐走出来的。”
“那些每一个看似不经意的细节,每一个看似被忽略的齿纽,每一个稀松平常的泛泛之辈甚至是百无聊赖的花花草草。”
“才是这个世界真正的全貌。”
“而这些。”
“才是你口中所谈所阔所论所真正要的。”
“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