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双穗顿感窒息,“你,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好了,我的大小姐。”通明府大少爷笑容温和,“茅某也不是那么不识趣的人,你不愿成婚,茅某也不会逼迫你。”
少女松了一口气。
鹤先生也暗道万幸。
可是下一刻,通明府的人马齐齐抽了箭筒,只听他们大少爷道,“这婚可以不缔结,但我通明府的脸,不能丢。”
骤然被森冷箭矢围起,江双穗慌了,“你,你又想干什么?!”
“我不需要新娘,但通明府,需要一个清白忠贞的主母。”大少爷降下一双玉手,“请上路吧,渡秋水大小姐。”
“……不!不!我可是,我可是我爹的掌上明珠,你不能,不能杀我!”江双穗的目光颤抖地扫过每一个人,“我会记住你的,你们也不想我做鬼也不放过你们吧?”
当她扫到花青衣少女时,这是她爹最夸耀的一名女死士,她唇角两边上翘,如同月牙儿,让江双穗瞬间就想到了那个任性娇蛮的小王姬。
“是你!元慈恩!是你对不对!是你告的密!!!!”
她崩溃嘶叫。
“这是我跟星含弟弟的梦境,我来救赎他就好,你搅合什么呀?抢我男人,你下不下贱的?!”
花青衣笑得更甜了,她冲着通明府的箭手软呶呶地抱怨,“哥哥们,还等什么呀,她骂我,不就是在骂你们的小心肝儿吗?你们能忍得了么?”
箭手大多数年轻,面皮软,哪里经得住这种非比寻常的撒娇,有人手一抖,射出了第一枝箭。
“咻——!”
“飒飒——!!!”
紧接着,上百枝羽箭跟随,又一次把少女射成了小刺猬。
“不,你们不能,不能!!!”
江双穗恐惧想跑,可是她两条腿的,又嫌弃习武费劲,哪里躲得过这漫天箭雨,噗哧噗哧,血肉就跟琉璃做的,被人扎成碎茬儿。
弹幕都疯了。
【我们是什么很贱的观众吗?我花了钱的,不是来看马赛克的!!!】
【你管这他妈叫救赎?!!!】
【我有预感,主播得嘎七十六遍】
【有一说一,主播穗宝已经很坚强了吧,第一场被万剑穿心都还挺到了第二场】
【太血腥了,不敢看,不敢看】
花青衣拍手欢呼,“哥哥们好爱我!射得好有气力呀!”
等着一轮射过,场中只剩下那名被剥了面具、容色森白的少年死士。
通明府大少爷挑了挑眉,并没说什么,冲着阴萝道,“这次的事,我通明府记下了,改日必有重酬!”
说着就驾马离开。
阴萝也掉转马头,少年死士就跟在她的身后,靠着一双腿,硬生生走回了渡秋水山庄,他又累又饿,却不敢停下。经过一片油松林时,他鼓足勇气开口,“是大小姐趁我生火时摘我面具的,你知道的,我,我只想同你好。”
“人死了,死无对证,你说什么都是真的啦。”阴萝故意说,“我只是个拿命换钱的小死奴,哪里比得上大小姐的金尊玉贵细皮嫩肉呢,你把持不住,我也不会怪你的呀!”
“不是的!不是!花幼宜!”
他急得出汗,又笨嘴拙舌,只能抓住她握着缰绳的手,把人给扯下马,滚了好几圈。
“……花幼宜你没事吧?!”
星错撑起双掌,去看她的情况,面具被翻了半边,露出一张肉桂小唇,肉嘟嘟的。
他气血上冲,放纵了一直的克制。
油松林到处是年青的球果,等到成熟了,就成了诱人的淡橙褐色,星错抱住最近一颗挺拔的小油松,手掌被树皮的鳞片磨得刺痛,渗出细血,他听着小油松簌簌发颤的杆儿声,有些羞耻,“……咱们……这样……好像,好像跟那些,不太一样。”
作为死士,自然会执行一些难以言说的任务,星错潜伏的时候,也会撞见一些场面,可大多数,都是男人主动,怎么他跟花幼宜是反着来哪?
林间的雾气开始散了,光线清晰明亮,星错的水鹿眸却愈发模糊不清,他只敢盯着花幼宜耳边那一条白青青的小蛇看,被衔住的那一颗细巧青绒球正在活泼地跳动。
他有些欢喜,又有些惧怕。
星错越来越无助,不由得转起脸,他想要呼救,但又不好意思开口,脸红着迂回劝道。
“……花幼宜,天快亮了,咱们,咱们该回山庄了。”
整片油松林被天光暴露,布满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透熟气氛。
星错再次扭过头,像迷失的小鹿般,寻求她的吻,但一张描金的黑帕子覆盖了过来。
……?
她软嗓透着蜜水,却说,“想到她第一个看到你的脸,我就生气,以后在我面前,你都不能露脸,省得败坏兴致。”
他怔住了,浑身情热霎时遇冷。
后来,星错每次跟她交缠,脸上都要盖上一张厚厚的黑帕子,他的容貌成了他的污点,他不忠贞的象征。
他看不见她那张因为他而情动的脸庞,也没有得到被吻的怜惜,做着最亲密的事情,却没有任何的情绪交流。
渐渐地,他觉得这是一场无声的屠杀。
她在杀他。
她在杀死他。
她不亲吻他,不看他的脸,就好像他是一具无头尸首,颈项之下,只剩下供她取乐的用途。
这晚也是如此,她联合通明府,终于坐上了庄主之位,庆功的下半场,她把他拉到暗处,黑帕子沾了一些湿酒水,欲要贴上少年死士的脸。
星错低着头抓住她的手腕,语气微微颤抖,透着零碎又尖锐的哀求,“可,可以不
要盖着我的脸吗?很闷,很不舒服,我想要你亲我,想要你最快乐的时候,你低头就能看见我的脸,而不是……一张帕子!”
花幼宜的脸色渐渐冷了,“怎么?你不愿意?也是,只有意中人能摘你的面具,但我不是,所以我不是第一个摘你面具的,你不情愿也情有可原,那我不做了。以后你也不必来了,去寻你的意中人吧,她坟头草都三尺高了呢。”
她丢下黑帕子,转身就没入暗夜里。
自责、懊悔、惶恐涌上心头,星错只恨自己软弱无力,没能坚持一瞬,就从后头死死抱住她。
“……花幼宜,是我错了,我,我不该让她摘面具,你别生气,我这就盖,这就盖!”
他慌乱捡起那张沾满灰尘的乌黑帕子,主动盖住自己这一张惹她厌烦的脸,帕子很厚,又潮,他鼻息跟口息混在一起,炙热又闷,她还碰他,跟他做这么蜜甜的事,他应该高兴的,可他怎么就受不住委屈,当她指尖属于他的时候,他竟哭得前所未有狼狈。
受不了了!受不了了!他受不了这张不被爱的脸!
都是他的错!是他太放荡,让女子瞧了去!
“刺啦——”
伴随着一声响动,黑帕子被划开了岔口,血珠冒了出来。
阴萝停了下来。
这转世的魔种扬起了脸,帕子落到脖颈,面上一道狰狞的血红豁口,他手心攥着一枚缠枝钗,是阴萝掉落下来。他小鹿眼染上一层暗红的阴翳,轻声问她,“你不喜欢它,那我把它毁了,你会不会……更喜欢我?”
刺啦一声,他又划了一道,竟有癫狂的娇态。
“毁了!毁了!我是干净的!我是干净的!花幼宜,你看啊,你看哪!!!”
再后来,人们看见,渡秋水山庄的庄主身边,跟了一个满脸疤痕、局促卑微的少年。
当渡秋水山庄跟通明府再次联姻,那个与庄主形影不离的少年失踪了。
偶尔有人撞见,在烈日炎炎的大街上,有一个怪人脸上盖着一层黑帕子,嘴里不停地说,“花幼宜,今晚我们去油松林过夜好不好,我知道你最喜欢那里……花幼宜,我们一生一世的,你说过的,对不对?花幼宜,我们成亲吧……”
分明,他身边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