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8 章 第二个火葬场

如今那小畜生在朝上搅弄风云,他却在朝下为她挺着沉甸甸的孕肚寸步难行,呕吐抽筋是常有之事,他最怕的就是宫铃收缩,漫上阵阵剧痛,简直能把他整个人撕裂成两半。

这顾着播种的小畜生,浑然不管他的死活!

元皇后并未被他的冷脸吓退。

这少年男妃也是命途多舛,被她丈夫抢入了后廷,又辗转落在她儿的手中,肚子就跟吹皮球似的涨了起来,如今生育皆是女妇所为,也难怪他被颠倒了阴阳后,总是充满怨怼。

不过父死女继,他做了她们元家的男媳,还怀了元家的后嗣,从前的恩怨便也当一笔勾销。

元皇后注视着他那极好的怀相,眼里的慈爱几乎要溢出来,“好好好,不吃,不吃,拿走吧,含儿,在娘这里,你大可放开,若慈恩做得不好,你有什么委屈,尽管说出来,莫要坏了身子!”

练星含眸光幽暗陷落。

我有什么委屈?我最大的委屈就是被你家的小畜生搞大了肚子!她还动不动就凶我!威吓我!

你把她打死给我出气成不成?

他这一块蚌肉被元幼平如此折磨,居然到现在还没掉,实在是蝴蝶娘娘保佑了吧。

练星含又僵住。

他在想什么?他竟然,竟然要蝴蝶娘娘保佑这个小杂种?!

元皇后见他脸色不好,便轻轻斥责阴萝,“她也是胡闹,怎么能凭着任性与赌气,把你放在绣笼中生养?我昨日知道,已是狠狠训了她!我神元宫还有一些流浸膏,你拿回去,好好服用,不要留了疤!”

少年魔种又讥笑,“留了也好,她可以找个更貌美的。”

元皇后不由得失笑,“外头的王侯少年再貌美又如何?我儿只让你一个人怀了,后宫也只有你一人,还不能说明她对你的情谊吗?你也知道,她那么贪新鲜的家伙,却只贪你这一口。”

甚至大逆不道夺走君父的少年妃。

他浓睫微震,竟没反驳她。

元皇后又伸手搭在他的手背,宽慰道,“如今你什么都无需多想,将王太女平平安安顺育下来,便是最大的福气!”

又是顺育!

又是福气!

他难道除了这个孕肚就没有别的可取之处了吗?

元幼平喜爱的只是他能传宗接代的蝎肚子吗?

元皇后越是温柔细腻,看着这张与元幼平相似的眉眼,练星含越是压不住自己的尖锐性子,炮仗般燃起怒火,“王太女,王太女,你们只想着女儿,若是个男儿就不要了吗?既然生出来都要被轻贱的,我不生了!我不生了!滚!都滚!”

嘭的一声,摔碎了手边的那一碟鱼茸花糕。

“……少主到!”

殿外漫漫传颂进来。

练星含双肩一颤,元幼平只在灵前即位,还未正式举行登极大典,宫人们一律唤做少主。

踏踏。

小花靴轻快翻了进来,伴随着娇嫩笑声。

“怎么啦?谁不生啦?谁要我滚哪?”

阴萝捡起了地上那一块碎掉的茸雪花糕,抵到练星含的唇边,声嗓泛凉,“我母后特意给你做的,怎么这么不识抬举呢?”

“不吃!我就不吃怎么了!”

他驮着沉重孕肚,笨拙地转身,被阴萝掐了唇肉,硬塞进去。

“恩儿……”

元皇后有些担心,这是否过于粗暴?

练星含被掐开了嘴,眼泪泛着细粒珠光,他气性狠狠发作,“元幼平,你就会强迫我,呜呜,这么大块,也不知道要捏碎一些,噎着我了……”

银竹慌忙端来一碗热茶,阴萝接过,唇珠试了试水温,吹了片刻,又润了润唇角,“好啦,不烫了,你喝吧。”她嘟囔,“我都没有你那么娇气!”

“怀的又不是你!”

“那你喝不喝啦?不喝我全泼了!”

阴萝扬了扬自己端着茶盏的手。

练星含抿着唇瓣,如同浅滩里的小鹤,慢慢踱步过去。

“……我喝,我喝就是了。”他小声埋怨,“你那么凶做什么,吓到我们了。”

阴萝冲他抽了抽俏粉鼻子,很是唬人的小老虎模样,仿佛在说——

不听话!家法伺候!

夏日的宫殿放了花梨冰鉴,袅出清凉细丝,元幼

平胸前配着一副银翡翠双长襟,茭白小耳也镇着一对万年吉庆珍珠流穗牌,小时候那么骄横跋扈、无可救药的家伙,脊骨竟也撑起了这个国家的权鼎,成为了这片天地间最富浓娇丽的颜色。

偏在他面前,这小君主噘着双唇,孩子气般威胁他。

仿佛从未长大过。

飒冷雪夜那一场跪,年幼后背烙上的那一条鞭,都是她年年厌恶自己的象征,她从小就想杀他,可预知未来会有这一刻,她会坐在他的面前,在炎炎烈烈的日头,为他吹凉奉茶?

于是骄纵小鹤低下了头,张开紧闭的唇肉,小口小口地饮着她吹凉的温茶。

“这么好喝吗?”

她有些狐疑,也挤进一颗黑绒绒的小脑袋,跟他脸挨着脸,鼻子挤着鼻子,同喝一碗热茶。

“唉呀,好苦,狗杂种,你又骗我喝!”

她皱起了肉鼻头,娇蛮指责他。

“我骗你什么了?是你非要抢着喝,能不能讲点道理?”

“不讲,我就是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