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不令一饮而尽,面带微笑,安静聆听,时而也评价几句。
酒未完,人未醉。
老掌柜满是皱纹的眼角抬了抬,看向了酒肆外:
“这鹰不错。”
许不令放下酒碗,回过头看向围栏外,却见院墙对面,站着一只毛发雪白的海东青,正歪着头望着他。
巷子里小雪纷飞,身着狐裘的高挑女子,也从巷口处缓步走来。
女子身材很高,可能与许不令眉毛齐平,杏眼朱唇,艳若桃李。乌黑长发编成两条辫子,垂在背后,背后挂着长条布包,里面装着两截铁枪。
许不令瞧见女子的面容和身段儿,稍稍愣了下,不过从那双灵气逼人的双眸中,还是认出了来人是谁。
许不令站起身来,走到了酒肆外,看着迎面而来的女子,如释重负:
“小桃花,这几年你去哪儿了?我去北齐找你,到处没找到。”
“去了海外。还有,我叫左边。”
小桃花身段儿挺拔,鼓囊囊的衣襟,再也不似当年那个舔糖葫芦的小丫头,连声音也变了。
不过没变的是,她腰间依旧挂着个小荷包,荷包里放着个银元宝。
小桃花在酒肆前停步,彼此距离十步,中间隔着风雪。
她从背上把长条布包取下,两截铁枪拼接在一起。
许不令瞧见这一幕,微微摊开手来:
“来找我报仇?”
小桃花拼好铁枪,寒铁枪锋斜指地面,抬眼看向许不令:
“大哥哥对我有恩,我不会杀你。但师父对我恩重如山,仇不能不报。我们打一场,往日恩仇,一笔勾销。”
许不令眼神无奈,看着已经很有御姐范儿的大丫头,摇了摇头:
“好久没听到这么狂的口气了,你师父临终前,和你说了什么?给你找了个神仙师父?”
小桃花拧转枪锋,眸子里不夹杂任何情绪,或者所以情绪都藏在心底,她平淡道:
“师父说,大哥哥也只是个凡人。师父和你较量过,知道你的上限,说我天资很好,最多两年,就能赶上你。”
许不令上下扫了眼:
“你练了两年,我也练了两年,怎么赶?你师父,误人子弟有一手。”
小桃花微微皱眉,但眼中的自信并未散去,枪锋抬起,指向许不令:
“大哥哥只是自学成才,我师承战神左哲先,大哥哥莫要轻敌才是。”
许不令见此,轻轻叹了声,转而道:
“打完了之后做什么?跟我回家?”
小桃花眨了眨眼睛,沉默片刻后:
“打完再说。”
“好。”
轰隆——
话语落,两道身影,在风雪中冲天而起。
酒肆外,发黄的酒幡子,随着二人带起的劲风猎猎作响。
白鹰落在酒肆的围栏上,和年迈的老掌柜,一起抬头看向天空。
趁着老掌柜走神儿的功夫,白鹰还偷偷在老掌柜的酒碗里,啄了一口。
“酒咋样?”
“咕咕——”
“呵呵,够烈就好……”
……
所谓江湖,其实就是一间平平无奇的小酒肆。
有人来,有人走。
有人重归于好,有人反目成仇。
因酒相识,故事便从这里开始。
只要酒没变,故事便永远没有结束的一天。
年年岁岁复年年,在酒肆里看到的,无非是一场接一场的轮回罢了。
许不令从天空落下,拿起桌上的酒碗,喝了半碗,又倒在了地上。
继而伸出胳膊,接住从天而降的小桃花,扛着往青石小巷外走去。
清亮酒液融化雪面,渗入被江湖人,踩了不知多少年的青石路面。
这一碗酒。
敬江湖!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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