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的寂静后,从走廊深处传来脚步声。一个中年男人现身,第一眼看去,给人印象最深的莫过于他左眉上方的一道伤疤,呈现深深的酱红色。大约这就是南风所说的“老板”。
“我的。再加一个她的,最快什么时候能好?”南风问。
老板伸出三根手指:“现在才加一个人,价钱也要上去。”
南风不动声色:“没事。尽快。”
“给我们两个小时。”
南风走到老板面前,秦问筠没看到他给了对方多少钱。和西区的人打交道时,南风的声音比此前要显得冷且干脆:“还有一半交货的时候给。”
“行,让她进来拍个照。”
南风回头,向秦问筠微笑了一下。不知怎么就成了他牵着她跟着老板拐进走廊深处的一间房。里面倒是像模像样的简易摄影棚。
“眼镜摘下来。”
秦问筠照做。
老板眯起眼睛看了她片刻,突然将本已打开的打光灯关上了。
南风一错步站到秦问筠身前,声音很淡:“怎么?”
“小少爷啊,你一个人没什么,早说好的。要带着这个姑娘走,我劝你还是绝了这个念头。我也还是要吃这口饭的,有些人实在得罪不起。”
南风没有多纠缠:“能当我们没来过么?”
老板转过身,摸出打火机和烟卷:“今天我这没来过客人,明天就说不定了。”
“多谢。”
重新回到街上,雪已经停了。冬天日落早,天际已经一片混沌的橙黄。
南风领着秦问筠前行,虽然走的路弯弯绕绕,最后还是往来时的方向。
两个人都一言不发。
他们在雪后无人的街角等待下一辆巴士,南风抬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对不起,”秦问筠突然出声,“我还是成累赘了。”
顿了顿,她带了一丝几不可闻的委屈轻声说:“他竟然认识我啊。”
“东边有头有脸的人家里情况老板这样的人都知道,尤其他们要和司法机关的人合作,是我侥幸想岔一步,以为不至于,”南风反省的口气很平和,“但即便没有你在,老板交货之后还是会通知我家里的老狐狸。我买的本来就是中间的那点缓和期。”
“但现在你连离开f-1需要的证件都没了,”顿了一下,秦问筠问,“你为什么不一个人走?”
南风愣了愣,苦笑:“那样不太好。我也算和你说好了。”
“那么你不逃了?”
“嗯,逃亡游戏也只能到这了,我们分开各回各家吧。”
她盯了他片刻,吐出冰冷干脆的四个字:“你在说谎。”
虽然她戴着墨镜,但南风还是看得出秦问筠生气了。
他低下头,没说话。
秦问筠更加确信:“你准备把我赶跑,然后回老板那里拿你的那份一个人走。”
南风不知为何迫切想要辩解:“那……倒没有。”但更多的计划,他没有解释。
对方便困惑地沉默。
就在这时,巴士惨白的前灯在傍晚的雾气中开出明晃晃的两道光轨,这里唯一的线路到站。
一言不发地,两个人一前一后地登上巴士。他们是这班车唯二的乘客。
天色越来越暗,巴士仿佛追逐着最后的晚霞,一路向西,而后又掉转头往东。
“这条线路一直坐到终点站,就能换乘回东区的电车。”按下停车铃,南风起身。
秦问筠什么都没说,跟着他下车。
南风回头没什么表情地回眸看她一眼,手插外套口袋独自前行,给她一个不要跟上来的背影。
这又是与刚才氛围完全不同的另一个街区。霓虹灯闪烁,街道两边都是酒吧,间或有三两家打烊的画廊穿插其间,来往的人很多,几个小时前的雪被踩成肮脏的水塘又结冰。天黑才没多久,已经有人喝得烂醉,趴在人行道边呕吐。
南风忽然觉得不太对劲。跟在身后的脚步声停了。一回头,他就瞧见秦问筠被一男一女缠住了。就算改换了装扮,她还是和这里不入,眼尖的人当然立刻会围拢过来。
“碰到就是缘分,和我们交个朋友嘛。”
“小姐姐是明星还是?脸好小啊--”说话的人要去摘秦问筠的墨镜。
她打掉对方的手,淡淡说:“滚。”
“哎,怎么还动手了--”
“你当自己是谁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