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已经太晚了,明天我送你去车站。”
他回过头的时候,秦问筠已经又翻身背朝他。
不知源头的懊悔重重压下来,南风靠墙坐下。他以为自己会彻夜不眠。但整日奔波的疲劳逐渐侵蚀他的意识,他昏昏沉沉地陷入浅眠。
半睡半醒之间,他听到了一声抽泣。
胸口揪紧,立刻清醒过来。楼下也打烊消停了,一片寂静。南风定睛往床垫上的人影那里看。一动不动,没有声息,仿佛刚才都是梦中的幻觉。
他悄悄走过去,不敢探身去看秦问筠的脸。
如果她真的在无声哭泣,他又该怎么表示?
看上去再无坚不摧,再聪明伶俐,以秦问筠的家教,她刚才那么主动,定然需要偌大的勇气。南风并非不明白。但结合热这东西不能强求。这样的局面下,不论怎么做他都在伤害她。这样收手造成的损害最低,却绝非没有。
这么想着,南风不禁开始唾弃自己,后悔刚才为什么没能更加彻底干脆地一开始就拒绝她。总是这样,不上不下,知道正确而残酷的解答是什么,却没法狠心,或者说过于软弱,缺乏弄脏双手也要达成目的的决意,最后结果只有更糟。
得想方设法弥补。
如果他主动回家,能否以顺从为筹码换得南家在新塔中的影响力,至少给秦问筠找个会好好待她的搭档?
这些事现在想也没用。天还没亮。
南风拈起散落的黑色长发的一缕,低下去亲吻了一下,而后退回墙边。
他做了很多不愉快的梦。
被清晨收拾街道垃圾的拖车声惊醒,南风猛地睁开眼。
阁楼画室空空荡荡的,不见秦问筠踪迹。
他环视四周,立刻发现床垫旁的地上整整齐齐放着一摞卡片,是他昨天扔出去散落遍地的车票和认证卡。他逐一检视,意识到里面缺了一样东西:
那是原本贴在伪造的认证卡背面的一张便签,他没有向秦问筠展示。上面写了每天前往下城列车的始发车站和班次时间。
他又从头翻找了一遍卡片。没有。地上,墙角,床垫下,没有。
难道秦问筠准备去下城,她准备干什么?难道要从那里黑出去?一个未结合的哨兵在旅途中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况且她一个人走那种路子,也不知道会不会被盯上卖了……
因为恐慌,他的头脑有数秒的空白。
回过神时他已经冲出门,踉踉跄跄地奔下户外楼梯。
没有带终端,画室里没有钟表,不知道现在几点,不知道秦问筠是什么时候走的,记得离这里最近的南站第一班往下城的车七点二十五发。
思绪转得太快,凛冽的风迎面刮来,南风有点头晕目眩。楼下酒吧打工的少年正在扫地,懒洋洋地抬起眼皮:“你找你带回来的女人啊?已经走咯。”
“什么时候走的?”
“就二十分钟前?半个小时?差不多吧。”
“现在几点?”
“我看看,七点零五。你要追?她还问了我南站怎么走,应该往那里去了。”
果然。
还有十五分钟。按照平时的速度走到车站要二十分钟。
“哥你跑慢点欸!雪都没化,别跌跤了。”
南风置若罔闻,狂奔起来。
冬日早晨冰冷的空气钻进口鼻,刺得肺生疼。幸好早晨没什么车,不管路口是红灯还是绿灯都畅行无阻。所有想法都消失了,只剩下一个念头:迈出左脚,迈出右脚,跑得快一点,再快一点。
南站广场上的巨大时钟显示07:19。
“城内接驳列车发车前五分钟停止售票,两分钟停止检票”的字样在出发班次表的下端滚动。没有车票进不了站台,连通上下城的短途车不设站台票。
“二十五分的车已经停止售票了,要不买下班五十五分--”
南风随便摸出一张证件和零钞,撑着窗口喘息:“现在刚好二十分,求你了,我找的人在二十五分的车上……”
售票员多看他一眼,面露恻隐之色,无言操作出票。
“谢谢,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