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莲塘手扶住了窗户,向外高声道:“是你在读书吗?”
谁?门外只有侍卫…一阵沉默,片刻之后,有沙哑的声音传来:“是。”
竟然是隔壁的那个人!众人吓的顿时都挤向屋角,那个人可是杀宗周的幕后主使!隔三差五就被段大人刑讯的重犯,大家被抓来就是因为被当做他的同党,没办法避开脱离关系,怎么还主动凑上去说话了?
这个少年该不是个疯子吧。
张莲塘更贴近窗户,透过狭小的缝隙只能看到夜色,道:“你就是钟世三吗?”
这次那边却没有立刻回答,张莲塘再次拔高声音问了一遍,沙哑的声音才再次响起:“是…我少了一只耳朵,另一只也伤了,听不清你说话。”
少了一只耳朵,另一只也伤了,可以想象被怎么样的刑罚,他就这样轻描淡写的说出来。
张莲塘默然。
钟世三的声音继续传来:“外边读的是大学…我本经就是四书…我考秀才的时候,是十几年前…我那时候也常常这样大声的诵读…”说到这里沙哑的声音带着追忆,又停顿下,带着几分遗憾,“…他们现在读到哪里了?我听不到了。”
张莲塘查过这个钟世三的事,的确是少年有为,十三岁就连过了三试是不可多得的少年秀才…所有的雄心壮志都随着家族的覆灭消失了,他默然一刻,拔高声音道:“你觉得读书有用吗?”
读书没有救了他的家族没有给他带来好运。
那边传来几声笑,或许是笑声牵动了伤口,又咳嗽起来,声音变得断断续续:“有用啊,读书当然有用,你看,这时候我能跟着读书,是很开心的事,这就足够了。”
朝问道夕死可矣…张莲塘默然,又笑了笑,扬声道:“现在他们读到《诗》云: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
那边沙哑的声音跟上:“宜其家人。宜其家人,而后可以教国人。《诗》云:宜兄宜弟。宜兄宜弟,而后可以教国人…”
昏暗不见天日的房间内一群人挤在一起,神情惊恐又茫然,听着隔着窗里外的诵读声,这真是怪异的难以想象的场景。
学生围堵双园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张家,张家的气氛更加低沉和凝重。
“大老爷也出不来了。”一人说道,“这学生们的罪责只怕要加注到莲塘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