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内如冬,冷得人牙齿打颤。
鹅毛大雪倾覆而下,迎棠白花花的身子与雪地融为一体。
虽说兔子不怕冷,但这也忒冷了。
她下意识往身旁的“暖炉”靠过去,被小老虎吼了一声。
他左侧的胡须被拽断好几根,如今看着被电了似的,一点也不威武。
头冷,爪冷,脚也冷。
迎棠往后退,踩着老虎尾巴当脚垫。
朝冽一掌把她推开。
迎棠又踩上来:“要冻死就一起!”
朝冽怔住,收回爪子,莫名地凝视她。
她动不动就对他充满杀意,但又偏生不让他独活,方才还喊着“要死一起死”。
为何?
他一时有些想不透,但心里头就像划开了一个火折子,燃起一簇小火苗,有丝丝暖意。
这界太大,乱找只会失去方向,最后冻死。
迎棠戳戳他:“快想办法。”
朝冽眯眯眼睛,指向不远处的一个小黑点。
那里有极强的灵力波动,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靠近。
迎棠竖起耳朵,听到无数根藤蔓攀爬的声音,本能地颤栗。
若她还是真魔期,这些都是小打小闹,没在怕的。
“什么丑东西,竟敢囚困本姑娘,还不快滚出来受死!”
朝冽打了个呼噜。
他有时真佩服小兔子的这股彪劲,早前面对他时也是。明明弱小,气势却比谁都大,脾气比谁都横。
果然,诡异的寂静后,一棵巨大的依兰树精赫然从山头上飞扑而下,渐起一圈雪尘。
猛烈的杀气如凌冽的寒风,刮刀子一般飞过来,朝冽登时弓起身子,瞳孔缩成一条竖线,戾气重得那依兰树都顿了一顿。
一根粗长的树枝从天而降,迎棠小腿一蹬,险而又险地躲过。
“臭猫,你配合我!”面对困境,迎棠的字典里没有退却二字。
她掏出一把珠钗扔给朝冽。
稀里哗啦的,砸了小老虎一脑袋,赶着出嫁似的。
朝冽肆起的杀意一下子被她砸蒙了。
“碰上本姑娘算你倒霉!”迎棠放大话是六百年修来的,更何况这些对从前的她来说,是“陈述即将到来的事实”。
那依兰树挤兑出一张吃过小孩似的嘴来,哈哈大笑,无情嘲讽。
无数根枝条瞬间落下来,一地依兰花香。
皑皑白雪隐秘了迎棠的踪迹。
她几个跳窜蹦上树干,见到缝就往里插簪子。
这些簪子都是海棠花枝做的,比不上水月大能做的法器好用,但都是注入过迎棠灵力的灵物。
“你这花太丑太臭,本姑娘给你嫁接几株新的!”
话音刚落,插上去的簪子便疯长开来,啵啵啵开出团团簇簇的海棠花。
朝冽愣在原地,仰着头,任凭冷冽的风雪抚过他乳白色的耳朵尖。
原本浓郁的依兰花香中,夹杂着一丝悠悠的海棠花香。
他竟然不觉得讨厌……
“臭猫!还愣着干嘛!”迎棠彼时被发现,已经被树枝缠成一团。
朝冽回神,难得理智作战。
他熟稔地从满地金银中扒拉出一根簪子咬在嘴里,围着依兰树跑开一圈。
大雪把迎棠砸了个透心凉心飞扬,她被树枝甩来甩去,喉咙里过的冷气如刀,吐出几口血来。
小老虎衔住簪子飞快画了一个阵法。
他两腿立起,飞速画诀。
阵法启动,他又掰断几根簪子往里面扔。
霎时间,地上掀起一阵龙卷风,风裹挟着熊熊火焰把依兰树团团围住。
依兰树痛苦地哀嚎,把迎棠甩得更大力。
迎棠趁着靠近树枝的机会,从储物戒里取出那根海棠花枝,将浑身法力凝在上头往那棵树上一点。
她嫁接上去的海棠花枝瞬间生根,直往依兰树干里钻,疼地它不断哀嚎。
“本姑娘是落魄了,但还没到收拾不了你的地步!”
她趁机翻身而下。
朝冽跑过来一把接住,摔小崽子似的把她丢到后背上。
迎棠当即拽住朝冽脖子上的红绳:“快跑臭猫!”
依兰树愤怒地抖动,骤然间山崩地裂,大雪自上崩塌,银白色的瀑布骤然倾泻而下。
依兰花瓣如飞刀直射二人,朝冽灵活地躲闪。
迎棠一爪握着红绳策虎奔腾,一爪以海棠花枝当剑,唰唰唰打开飞来的枝叶。
朝冽嘴里含着一串耳环,回首吐出,那耳环所到之处长出结实的花墙,暂时挡住了依兰花瓣。
可惜他如今灵力匮乏,那花墙很快就被大雪淹没。
眼看雪崩的长线要追上来,迎棠思索着用什么法器能顶住,不断往后抛。
心疼得不行。
她的首饰盒本来也没剩多少好东西,现在都要空了!
“臭猫,前面有悬崖!”
朝冽急急停住,转身。
尾巴险而又险地悬空。
依兰树轰隆轰隆追上来,一枝缠住老虎身子把它吊起来。
迎棠被甩下来,往侧边滚啊滚,撞到一座掩埋在风雪中的假山。
和她们在冥界发现的那个假山一模一样。
这是出口。
她只要当下催动灵力,就能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