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腾而下的雪浪越靠越近,整个界眼看就要崩塌。
迎棠翻坐起来。
朝冽的灵力早已消耗殆尽,唯剩下一点维持活动,他用牙撕咬着依兰树枝,鼻子里呼噜呼噜发出气声。
依兰花枝缠得更紧了,他呜咽出一口气,被仰着吊起来。
细枝在它身上鞭笞出累累伤痕,触目惊心。
血滴下来洇在雪地上,依兰花的树根碰到,竟兴奋地打颤,更加卖力地鞭打他。
他早已熟悉这些伤痛似的继续撕咬它,那双银色的眸子瞪着她,仿佛在说:“还不滚?”
迎棠也想走啊,但这该死的界要是塌了,他必定身死魂灭,她出去有什么用!还不是死一个趟三个。
迎棠不浪费片刻,忿忿站起来,捡起海棠花枝,毫不犹豫地愤然而上。
朝冽蓝宝石一般的眸子忽然缩成一根细线。
它想看得更清楚些。
白茫茫一片中,那个白乎乎的小白兔紧握一根脆弱的海棠花枝冲过来,她不停往细枝里灌注着灵力。
她一次又一次被团成球滚开老远,却一次又一次爬起来,被依兰树枝扫地遍体鳞伤。
赤红色的血在浩瀚的白中无比刺目。
“我恨死依兰花了!”她嘴里还说着大话,“本姑娘今日一定要扬了你!”
她的长耳朵被刮出数个伤口,与他咬的那个融为一体。
她的魔力几近透支,豁出命去,好不容易冲杀到他跟前:“臭猫,接住!”
朝冽回过神来,趁着依兰花枝甩他的时候,扬爪勾住她掷来的花枝。
不知怎么的,他好像会用它。
他把最后一点灵力灌注进去,低吼一声。
花枝如剑,劈开依兰树粗壮的枝丫。
咚!
他直直落下去,咳出一口粘稠的血。
“臭猫!”
迎棠跑过来,扯住他的胳膊,扯不动,又绕到他身后用力推、用脑袋顶,两只后腿用平生最快的速度扑腾着,“快站起来,出口就在前面了!坚持住!”
坚持住。
万年来,他头一回听到这三个字。
朝冽思绪清明了些,紧咬牙关,踉跄地站起来,一爪揽住她奋力往那石头处一跃。
雪崩线扑来的一刹那,迎棠用最后一丝灵力打开了界门。
二人掉出界,滚开数十米。
风雪界内的声音再听不见一丝一毫。
碎裂的假山上,那株依兰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下来。
“咳咳……咳咳……我就说嘛,今日要扬了你。”迎棠呵呵轻笑,转身,嘴角又涌出一丝血。
灵力枯竭,仿佛身体被掏空。
她该不会又要死了吧。
一根随便冰淇淋躺在她身边,身体剧烈地起伏着。
她好想吃冰淇淋……
须臾,迎棠的眸子清明了许多。
对啊,他还活着,她就不会死。
只要他还有一口气,都得分她半口。
她勉强起身,嗅到自己浑身的依兰花香,差点呕出来。
海棠花枝被朝冽带了出来,还攥在他爪子里。
迎棠想拿过来。
谁知道还没碰上,那小老虎护犊子似的“嗷呜”一声,把树枝压在肚皮底下,莫名地盯着她。
“本姑娘的树枝,还来。”迎棠也没好气,从牙缝里挤出话,“你瞪我做什么!”
朝冽的眼神复杂。
他从头至踵重新打量了一遍迎棠。
她伤痕累累,耳朵上裂开多道口子,还在流血。
脑子里全是她那几句“你别想独活”“快站起来”“坚持住”,还有她拼命救他的样子。
他眼睛变得湿漉漉的,视线竟温柔许多。
朝冽呼噜一声,沉着脸,朝她勾勾爪。
迎棠也不怕他,艰难地跳过去,摊手:“给我。”
他忽然一爪子按住她的小毛头,布满倒刺的舌头在她脑袋上从后往前舔过去。
“你干嘛!”迎棠又疼又恼,小爪子疯狂抓他的手臂,“我杀了你!”
她骂骂咧咧,两腿蹬来蹬去,朝冽充耳不闻,帮她浑身--------------銥誮重新梳理过后才放开她。
迎棠见鬼一样躲开,海棠花枝也来不及要了,跳到石头上就掏灵石,誓要杀了他。
可惜储物戒里的灵石都被她一股脑用完了,如今一个不剩。
“该死!”她崩溃地跺脚,朝他鼻子甩灵力刀,边甩边骂。
什么瘪三、龟孙,脑子里能骂的词汇都掏出来,也不筛选,噼里啪啦机关枪一样乱射。
朝冽一一躲过灵刀,眼里竟有几分嬉戏的乐趣。
迎棠灵力用完了,就扔石头。
朝冽累了,也不理她,似乎摸透了她的坏脾气,躲过一阵攻击后,自顾自非常矜贵地舔舐伤口,任小石头从他身上滑下来堆开一圈,就当是挠痒痒。
直到骂累了扔累了,迎棠才瘫坐下来。
忽然发现她的伤口好像不那么疼了,也不流血了。
怪哉。
阵法的崩塌导致整个连环阵法停滞,天不再塌。
渐渐的,天空传来“咔嚓”一声碎裂之声。
两个亮点从天而降。
一块黑石头啪嗒砸下来,碎裂成粉。
迎棠那根簪子也掉下来摔成了两半,化成灵力。
没了,最后一根“水月”大能的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