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李承霜听了这句话,莫名地有一点不好意思。他高洁得太久了,只是撞到这只小狐狸,就猛地坠入泥潭里,想到自己昨天晚上做事,都觉得有一丝愧疚。

他有些分神,药膏从指间化开都忘了,被对方轻轻踢了一下手臂,才收回了手,把一切都处理好。

就这么一小会儿功夫,江远寒就觉得自己被他撩拨了个遍。他盯着小师叔看了半天,目光路过对方脖颈上那些遮掩不住痕迹,忽然道:“我会好好学。”

李承霜:“……?”

“总有一天能翻身。男人嘛,需要成长。”自以为踹开了成年人世界大门江远寒小朋友,信誓旦旦地道,“只要磨练技术,我也能拥有小师叔!”

对方面色不改地问:“这样不算是拥有我吗?”

江远寒一时语塞,为难地想了很久,嘀嘀咕咕地道:“……好像有道理,但是……”

李承霜安静无声地看着他,体贴温柔地给这位长见识小朋友倒茶,心里有一个念头一闪而过,这个想法流窜而过时,他神经都是冰凉,眸光瞬息间散发出强烈妖性。

总有一天能翻身?

没有这一天。

————

两人在忘尘阁中留了几日,随后靳温书实在挽留不住,就只能让他们离开了。这几天他跟李承霜下棋手谈,看着他跟那个带着面具弟子甜腻得让人牙疼日常,已经跟玉霄神初步熟悉了。

只不过李承霜除了对那个弟子,另外对谁都是淡淡。那个叫“莫知”小朋友似乎并不太喜欢玄剑派道袍,而是更喜欢穿红衣服。鲜红色,一片艳烈地出现在眼前时,像一团火焰。

特别是面具下唇,自从他送了那两瓶双修丹药之后,他唇就时常红润润,像是被舔咬得多了模样。

挺招人。靳温书想。

但李承霜警惕性实在太强。这个正人君子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好糊弄,对方有一种比毒蛇还敏锐直觉,每次靳温书目光落过去时候,都觉得芒刺在背。

但其实靳温书也并不想做什么。他瞥见玉霄神衣领下痕迹,似有若无,看起来那个弟子很是热情。

等送走了两人之后,青衣道修坐在一瓶花枝前写传讯内容,一旁出现了一个静立身影。

“说吧。”靳温书低眉写字,没有抬头,“李承霜为什么是和伴侣前来,他不代表玄剑派?”

“玄剑派出了些事。”来人毕恭毕敬地回答,“玄剑派派人去请了常魔君救助渺云山,随后常魔君又去了望归岛,但中途发生了些不愉快,玉霄神是跟持戒人一同离开。”

靳温书停下笔尖,沉思了片刻,道:“我记得修习太上之道,是不能对人有所偏爱。听说在其他大千世界里,就有一位修习太上之道大能,因为对另一个修士暗生情愫,情难自拔,才不得不自残分魂,惹得天下动荡。”

“是。”对方道,“或许玉霄神只是玩玩,没有真动心。”

靳温书瞥了他一眼,嗤笑了声:“你以为我留他是为了什么?我看得出,李承霜一定用心了。”

“可是……”

“可是扶象道人与凌波道人把他当玄剑派命根子,看得比眼珠子还紧。他们怎么允许。”靳温书说到这里,神思忽然一动,喃喃道,“对,他们怎么允许。”

他顿了顿,重新拿起一份传讯玉简,加持了灵力笔尖在上面刻下字迹:“想必矛盾就是因此而生。扶象道人还不知道玉霄神已然红鸾星动了吧。”

另一人犹豫片刻,问:“阁主何必对付李承霜,要是没有了他,跟灵鹿道人一战……”

“那一战真指望这些年轻人吗?”靳温书轻飘飘地反问了一句,“哪个老妖怪不盯着这件事,忘尘阁商议,只是明面上而已。有些人把这件事想得太天真了。你这么多年,真是毫无寸进。”

“而且,”他继续道,“我也不想杀他。我不过是让他心乱一乱,别妨碍我操控那帮蠢货罢了……这帮三言两语就能被左右心智废物,还得帮我寻找寒渊魔君下落呢。”

寒渊魔君。这名字听到就让人心头一紧。

靳温书是天生左撇子,无论是提剑,翻书,写字,还是做各种事情。都是用左手用惯。只不过后来,他强行把所有事情都改到了右手。

因为寒渊魔君闯进忘尘阁那天,用刀刃挑断了他左手手筋,踩碎了这只手里所有骨头。所以这只手不过是一个摆设,连喝茶都很容易摔碎茶盏,什么事都做不了。眼下,那个人却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靳温书闭上眼睛,仔细地想了想,道:“正道要杀灵鹿道人,要抢玄武蛋,只要他知道,就一定会赶过来。哪怕只剩一口气。”

他想到这里,轻轻笑了一下:“本来,他也只剩一口气了。”

那件被刻上字迹传讯玉简被封存起来,送往了望归岛。

无论这个玉简进入望归岛后,会引起什么轩然大波。至少目前万雪小筑,还是非常宁静。

江远寒坐在窗前,咬着毛笔努力回忆人族文字怎么写,他魔族篆文写得非常好,流畅漂亮,从小就备受夸奖。但人族汉字真太难太难了,他很久不用,已经忘记了许多。

除了提笔忘字之外,还有另一件事还在思考——正道围攻灵鹿道人,他是一定会去。就算灵鹿道人一直帮着青霖姑母,但那毕竟是看着他长大楚哥哥,玄武真君跟爹爹平辈论交,算是他叔叔,他没能保住,这一个一定要救到,一定要。

但是以他目前身份,也实在跟楚哥联系不上。江远寒想了很久,还是没想到办法,刚刚撂下笔,就感觉身后贴过来一个人,腰腹挨着他后背,附身更换了窗边插花。

窗含西岭千秋雪。万雪小筑漫天白雪飘,寒意却不重,就如同小师叔这个人一样。

李承霜把蔫了花枝拨到一边,道:“好些了吗?”

江远寒一时没明白这句话意思,随后才反应过来,这又是问那些不能详说事情。小师叔为人含蓄矜持,即便担心,也不会问得明明白白。

但他偏偏兴致高,要逗对方,假装没听懂意思,撑着脸颊看眼前那双换插花手。

好看。修长匀称,还特别有力量,江远寒见识过这双手力气,扣着他脚踝时候轻而易举地就能把他拉回来,跑都跑不掉。他一旦被钳制住,就觉得牙痒痒,所以小师叔身上又添了好几个血印子,齿痕难愈,还落在对方“纤尘不染”身躯上。

江远寒只要一想到,清高出尘正道弟子,为他执迷失控,他就觉得心潮澎湃,欲壑难填。

“你问是什么?”江远寒追问。

李承霜换了些新鲜雪梅,轻轻抖落花瓣上残雪,一只手落到对方肩头:“问你身体。”

“噢……那还不怪你吗?”江远寒道,“你要是当时知道轻一点,能事后不安么。”

李承霜果然被逗弄到了。他动作一滞,皱着眉头沉默了一会儿,手指撩了撩小狐狸发丝,低头凑近到对方耳畔:“是我错。”

小师叔脾气很好,经常将一切问题归罪在自己身上。何况李承霜又知道了对方确实有几分真心,也就更爱惜他。

江远寒仰起头,伸手扯过来他衣领,甜兮兮地亲了下对方,揶揄道:“你怎么这么不禁逗啊,床上那个劲儿哪儿去了。”

除了那一晚之外,两人确实还情投意合地有过几次。江远寒自觉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对这事儿食髓知味,每次被折腾得退缩后,偏偏还不长记性,一被对方温温柔柔地亲一下,就什么都忘了,只知道抱着小师叔了。

李承霜揉了揉他头发:“你知道我会愧疚,还这样说?”

“因为小师叔一心怀愧疚就会表现得很可爱。”江远寒想也没想就说了,随后续道,“对了,常……魔君,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他差一点叫出“堂哥”来,还好反应快。

李承霜一听到对方提这个人,心里那点莫名其妙醋意就死灰复燃。他仍旧记得对方说常乾是很重要人,这个梁子结隐蔽但深切,悄无声息地扎根蔓延。

但他表情不变,淡淡地道:“应该快了。”

“那就好,我有事得跟他说。”江远寒点点头,忽地想起了什么,看了看窗外,“小师叔,你不觉得,这两日连万雪小筑气氛都怪怪吗?”

“哪里奇怪?”

“这里是常魔君人间领地,怎么会有妖气。”江远寒其实没太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只是随口一提,“不知道是哪只妖不怕死地撞进来。”

李承霜重点却没落在这上面,他沉默了片刻,忽道:“你很了解常魔君?”

江远寒不知道如何回答,讪讪道:“也没有吧……”

他话语未尽,随后就被提起后衣领,让人跟拎猫似揽起来,压在了桌案上。

纸笔乱成一片,印字玉简滚落到地上去。窗前微风吹动他发丝,薄雪沾睫。

江远寒被他按在了书案上,硬邦邦地硌着腰。他仰着头迎接对方吻,视野里一半是雪梅,一半是飘雪天空。他伸出手环住了小师叔脖颈,在对方缠绵地亲吻够了,才哑着声音笑话他:“突然犯什么病。”

李承霜盯着他眼睛,心里不知道在想写什么。他指腹摩挲着对方红润唇瓣,低声道:“你最好别等到我病发。”

“那会怎么样?”江远寒没当真。

“会伤到你。”李承霜深深地吸了口气,又很温柔地亲了亲他,“可能已经晚了。”

确实已经晚了。

如果这时候,江远寒说要走,他即便早有预料,早有准备,也会控制不住自己。李承霜不想伤害到他,但却发觉自己日渐失控,心里逐渐强盛,难以克制。

江远寒就这么强势生硬地撞进他生命里,不容拒绝地撬开他紧闭蚌壳,打碎他清净如冰表象,弄脏他正人君子心性……撬开了一个人心,可是要负责。

就算不能克制,也要尽力克制。李承霜带着他手,放到自己心口上。

江远寒被强烈急促心跳所吸引。他前所未有地想到,自己之前那个愿望。

剥开他心,看一看。

此刻,这个愿望似乎触手可及,随手便可以实现,但他却突然退缩,猛地抽回了手:“小师叔……我……”

“你会离开。我知道。”李承霜道。

“……”江远寒一时无言,半晌才低下头,很愧疚地道,“你怪不怪我……把你拖下水?”

他被李承霜从书案上抱了起来,被硌到腰被对方手掌覆盖住,轻轻揉了揉。

“不怪你。”李承霜道,“你也别怪自己,还疼吗?”

江远寒简直要被他宠坏了,他丝毫没有意识到某些细枝末节上不对劲,没有意识到对方冰凉手,也没有注意到自己身上魔纹早就悄无声息地没了动静,更没有感觉到小师叔偶尔露出目光。

他极力去拥抱眼前这个男人,暂时不去想秘术,不去想他目标,不去想那些无法退缩无法逃避事情……就任性这么一次,这么,一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