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珩微怔:“这是?”

“这是寺里的有缘签,只赠给有缘人,拿着吧。”慧静看向供奉的观音像,目光虔诚,“施主面善,让我想起一位故人,这座观音寺能落于睢阳城,离不了他。”

慧静大师说完就去接待其他香客了,祝珩走到寺门口,端详着手上的竹签。

竹签打磨得很光滑,上面用梵文刻着一句话。

老和尚说他尘缘未断,无法入佛门,并不教他相关的东西。

祝珩看不懂这签的意思,刚准备回寺里问问慧静大师,忽然目光凝住,语气惊诧:“你怎么……”

原本祝珩还疑惑燕暮寒为什么会放他出来,看到守卫森严的城门时就明白了,他这么明显的发色,肯定跑不出睢阳城。

况且塔木不见了。

祝珩猜到燕暮寒会找来,却没想到他会打扮成这样。

北域粗犷,南秦风雅,南秦的男子大多着高领束颈的服装,保守禁欲,还喜欢在腰间配饰。

燕暮寒穿了一身月白色的立领长衫,外着绀色罩纱,弯刀束在腰间,眉目如刀。

明明是一身南秦装束,但无处不透着北域的矜狂气。

“我来逛逛,拜佛。”燕暮寒抬了抬下巴,故作矜持,“你要,一起吗?”

少年眉眼里藏着希冀,好似浮冰下的水流,明明隔着一层屏障,却清晰可见。

祝珩想起去年冬天,明隐寺的姻缘树旁生出了一枝白梅花,被雪遮了个彻底,香气却悠长。

他扬了扬唇角,收起竹签:“不了,你去拜吧,我要走了。”

祝珩刻意放慢动作,还没转过身,手腕就被握住了,燕暮寒带着一丝气恼:“祝c……祝珩!”

比炭盆更热的温度,通过皮肤,一点点渗进身体之中。

祝珩被烫得抖了抖手腕,又被握得更紧:“将军有事?”

燕暮寒张了张嘴,又丧气似的垂下头,声音闷闷的:“今晚,看烟火,陪我。”

说完,他晃了晃手腕,像是在恳求。

祝珩挑了挑眉:“不拜佛了?”

燕暮寒默默收紧手,紧贴着他的手腕,却又不至于勒的太紧:“观音寺,没有佛。”

这里是观音寺,不供奉佛像。

正如他来这里,本就不是为了拜佛。

醉翁之意不在酒,将军之意不在佛。

祝珩画了无数幅山水画,还是第一次变成别人眼中的山水。

“我还没有看过烟火,好看吗?”祝珩笑意清浅,礼数周全,“若是好看的话,就劳烦燕将军,带我一起去见识见识了。”

燕暮寒眸光明亮:“带你看!”

天色昏暗,浣纱的女子已经收拾东西回家了,月亮悬挂在天边,像一笔勾画在宣纸上的薄影。

走出一段距离后,祝珩突然想起一件事:“我让裴聆回寺里找我,还没有告诉他一声,就这样离开不太好。”

手腕骤然收紧,不过一瞬,燕暮寒就放松了力道:“不许提他。”

似乎是怕语气太生硬,他又小声补充:“好不好?”

祝珩倒不是多在意裴聆,纯粹是不想给别人添麻烦:“万一他以为我出意外了,肯定会着急的。”

沿岸的花灯已经点上了,薄暮时分有灯影幢幢,有偶然掉落河中的灯,如同一朵展开的花,随着河流飘向远方。

祝珩也学着他晃晃手腕:“好不好?”

“……不好!”

不想你去见裴聆,你对他笑,摸过他的头,如今还要为了他抛弃我。

气怒和委屈同时涌上心头,酿成满腔酸意,燕暮寒松开手,默默转过身,做着与拒绝相反的事。

真可爱,祝珩勾起一点笑:“将军之前说在生我的气,还没告诉我为什么。”

燕暮寒小声咕哝:“骗子。”

祝珩没听清,偏过头,只看到他刻意扭开的侧脸。

小将军又生气了。

月光清透,在花灯的照耀下,燕暮寒的一头金发灿烂如光。

只可惜耳朵没有红。

祝珩心里无端生出一阵遗憾,遗憾促使他伸出手,拉住了燕暮寒:“除了看烟火,你还有其他想做的事吗?”

祝珩笑意温润:“就当是看不成烟火,我给将军赔罪。”

是不是可以趁机讨一点福利?

幸福来的太突然了,燕暮寒有点回不过神来。

“没有吗?”

“有。”燕暮寒抿紧了唇,小声道,“摸摸我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