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监沉吟片刻,回道:“陛下此举是为了稳定民心,无可厚非,但祝国公的坚持也能理解,六殿下遭遇不测,想必他心中很是痛惜,听说殿下被北域大军掳走的消息传开时,祝国公还吐了血,卧床多日才痊愈。”

德隆帝叹了口气,语气温和了几分:“那他今日之举,可是在怪朕?”

“奴才认为祝国公不是在怪陛下,是在怪自己。”

“怪自己?”

大太监斟酌着语句,道:“祝国公说自己无能,想必是在怪自己不能像父兄一样上阵杀敌,如若老国公尚在,祝泽安将军尚在,北域大军又怎会轻易攻破睢阳城,逼近大都,掳走六殿下?”

老国公,祝泽安……

祝氏一族人才辈出,这一代的祝泽安与祝子熹一个从武一个从文,曾被誉为祝氏双杰,先帝在世时常常说,有祝氏在,可保南秦安虞。

祝泽安身死,祝子熹失意。

北域连破一十二城,恰好印证了先帝曾经的话。

德隆帝沉默许久,喃喃道:“老国公曾教导过朕骑射之术,算是朕的半个先生,这么多年了,朕都没有去看看他,实在不该。”

“陛下可是想去老国公的墓地看看?”

德隆帝“嗯”了声,站起身:“你去安排一下,今天下午……”

宫人急切地走进来,面色焦急:“陛下,宫中侍卫来报,国公爷回府时正好遇见大殿下的车辇,马受了惊,国公爷被撞上宫墙,当场毙命。”

德隆帝愣了两秒,跌坐在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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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暮寒,你应应我……”

燕暮寒努力睁开眼睛,他的脸上被溅满了血,眉毛都被糊住了,声音断断续续的,听起来很虚弱:“我知道,我相信你,不会丢下我……”

他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一点。

山洞里有干草和掉落的狼毛,祝珩将燕暮寒扶到里面,燕暮寒中了箭,身上还有很多伤口,他的衣服都被染透了,像个血人。

祝珩的身上也沾了很多血,他先出去看了看,没有刺客追过来,回到山洞后发现燕暮寒已经晕过去了,脸色苍白,眉头紧锁,时不时发出痛吟声。

往下一看,燕暮寒肩上的铁箭已经被拔/出来了,扔在地上。

趁他出去的时候自己拔了箭?

真是好样的,祝珩气得头疼,没忍住对着迷迷糊糊喊疼的燕暮寒骂了句:“疼死你算了。”

燕暮寒肩上的伤还在流血,祝珩想学江湖话本里的情节,从衣服上撕下一块布料给他包扎,不知是他手上力气小还是北域的衣服太结实,愣是半天都没撕下来,最后拿着带血的铁箭划了半天才撕下一块布。

这给了祝珩很大打击,在脱下燕暮寒血淋淋的衣服时,他都没出心思害怕。

伤口很深,燕暮寒拔箭时不管不顾,四周的血肉已经和衣服黏在一起了,祝珩一咬牙扯下衣服,燕暮寒瞬间发出细碎的呜咽声。

像只受伤的虚弱狼崽。

祝珩手一抖,将带着血肉的衣服扔得远远的,他收回之前的话,还是别疼了。

当初狸花猫拖着被打折的伤腿回到寺里,也是这样哀哀地叫着,一声声幼弱可怜,叫得人心尖都发疼。

清理伤口的时候燕暮寒被疼醒了,一把抓住拿着雪搓他身上血迹的祝珩,眸光狠厉,力道大的不像是重伤之人,祝珩感觉自己的腕骨都要被捏碎了:“嘶,燕暮寒,是我,我是祝珩,我在给你清理伤口。”

疼痛使得反应力下降,燕暮寒迟疑了一会儿才松开手,低声喃喃:“祝珩?”

“对。”

祝珩低头揉了揉手腕,没由来的伤感起来,该是经历过多少苦难,才会在极度疼痛时保持警惕,他自问从前过得很苦,但也不到这种程度。

燕暮寒的意识还不清醒,眼里盈满了混沌的疑惑:“祝长安?”

这个名字……

祝珩猛地抬起头,差点咬到了舌尖:“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

长安原本是祝苑给他起的乳名,希望他平平安安地活下去,后来又成了加冠的表字,全天下知道的不过是他和祝子熹两个人,就连他的皇帝爹都不知道。

燕暮寒无从打听。

祝珩忽然想起四水城的初见,当时他咳得昏天黑地,迷迷糊糊间也听到有人唤他“祝长安”,原来竟不是错觉吗?

“你是我的长安吗?”

燕暮寒费力地抬起手要抓他,祝珩嗓音发哑,从喉咙间挤出一个酸涩的“是”:“我是祝珩,是祝长安……”

得到确定答案的燕暮寒这才安了心,昏睡过去。

尽管不知道燕暮寒是从哪里得知“长安”这个名字的,尽管没弄清他们曾经是否有渊源,祝珩却因此确定了另一件事:燕暮寒是真的很喜欢他。

他曾震惊怀疑,而今终于能确定,这份爱意是真实的。

祝珩用袖子擦干净燕暮寒身上的血,将伤口包扎起来,他从未做过这种事,动作上尽心尽力,结果却包的不伦不类。

祝珩有些丧气,抿着唇将燕暮寒湿透的衣服脱下来,燕暮寒有些发烧,不能再穿着湿透的衣服了,更何况这衣服还被刀箭划破了很多。

给燕暮寒脱完后,祝珩又开始解自己的衣服,庆幸他穿的是北域的服饰,里外里套了好几件,脱一件给燕暮寒穿也不至于光着身子。

燕暮寒身上很烫,不知是烧的还是体热,祝珩隔着衣服感受过他的肌肉,没想到脱了衣服后看,身材更好。肌理分明,从肩头到腰腹线条流畅,宛若一尊肉身菩萨,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胸膛上有凹凸不平的伤痕,不过对于男人来说,这是荣誉。

祝珩垂下眼皮,脸有些热。

说件很没有面子的事,他是第一次看其他成年男性的身体,从小接受非礼勿视的礼教观念,祝珩是偏保守的,在他的心里,看了身子就要对人家负责。

昨晚和醉酒的燕暮寒睡在一起,他扯开衣服也是为了营造出两人暧昧不清的关系,借此来利用燕暮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