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蓝在雨里坐了一会儿,她扶着额头,从阳台走回了房间。
她准备去别的地方待着。
灵魂在人间七日弥留的时间快到了。
苏蓝感觉得出来,再过不久,就要到黎明时分,七天前她死去的那个时刻点。
在那之后,这一世的一切事物都会跟她无关。
一切事物。
……包括钟予。
苏蓝已经慢慢平静下来了。
钟予喜欢她。
这件事情,苏蓝已经确切地知道了。
苏蓝想,或许这只能说是命运的既定。
她无奈也好,震惊也好,同情也好,或者说脑海里闪过那一丝的动心也好,都不足以改变任何事实。
就算她是活着的时候知道这件事情,结局也并不会有任何改变。
她向来不喜欢处理麻烦的事情。就算那个人是一切都太有蛊惑力的钟家玫瑰也同样。苏蓝最大可能就是继续装作并不知情,并且与他更加疏远。
最坏的结果,她找到合适的机会,提出离婚。
她或许对钟予会有愧疚,但这并不足以让她改变。
收心,专情,舍弃情人,顾家体贴……跟她实在是不相关的词。
交易就应该是交易。
苏蓝轻轻地叹了口气。
况且,她已经死了。
她从一开始,就和他说得很明白了。
这么想着,苏蓝走出走廊的时候,余光扫到了什么,她停下了脚步。
边柜上放着一瓶药。
一个普通的白色药瓶。
没有标签,也没有标注。
这是……钟予那天从小白楼那里拿回来的药?
莫名地,苏蓝顿了顿,她转过身,看向药瓶。
……很奇怪。
按照联邦的医药法律,只要是药品,必须有相应的标注。
苏蓝投资过不少医疗企业,对这个规定很熟悉。
除非这不是正规……
她俯下身,凑近了一点,刚想再仔细看看,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她面前拿走了药瓶。
钟予从房间里出来了。
他身上带着刚洗完澡的水汽,白皙的肤色被蒸腾地带上氤氲的淡红。柔软又湿濡的黑发贴在脸颊上,
苏蓝刚一抬眼,就对上他长又卷的睫毛,和微红的眼尾。
苏蓝脑海里下意识闪过了之前看到的场景。
深夜里的她的遗孀美人,身上漆黑的丧服凌乱,跪在雾气蒸腾的浴室里无助又脆弱,迷离着流泪自渎……
……
纵使对于苏蓝来说,这个画面也是一时半会儿很难忘记了。
不过,现在她面前的钟予,表情却是异常的冷静。
绿眸冰凉凉的,半敛着,他盯着手里的药瓶。
盯了一会儿,他拿着药瓶,走去了另一个房间。
有点……不对劲。
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苏蓝脚步顿了顿,不自觉地跟上了他。
窗外已经开始有了朦胧的曦光。
钟予打开橱柜,拿出杯子的时候,微光笼在他的侧脸上,勾出浅浅金色的轮廓。
苏蓝正对着光,她眯了眯眼。
她看着钟予拿起水壶。
看着他倒水。
看着他拿出药瓶,拧开盖子。
他的动作平稳而缓慢。
药瓶倾斜,咕噜噜只滚出来一颗药。
那颗药片静静躺在瓶盖里,被钟予拿在手中。
他垂眼看着它。
苏蓝突然感觉到一丝不妙。
她盯向他的脸。
她好像蓦地知道了为什么自己感到了不对劲。
钟予……太平静了。
他太平静了。
他甚至没有再流泪。
那张淡漠的漂亮的脸,脸上一丝情绪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