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字落笔,一条火舌从太极阴阳盘中窜起,布料片刻焚烧成灰烬。
阴炁之门散局。姬绍向后靠回马车上,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我能做的只有给常萝卜写封信,让他转告李尚。”
姬绍又重新撩开车帘,向外眺道:“毕竟本人就是个西监的乙等监生,连个从九品的小官都算不上,这白浦县……‘大人’们也不会再让我们来了。尽己事,听人命咯。”
“哟?考试前不还雄心壮志,觉得必能一举得甲么?”沈秋梧笑嘻嘻地揶揄道,“怎么,这不都得了甲了,年纪轻轻,才十八岁就到了知天命的年纪,开始听天由命啦?”
姬绍心道:“什么他妈的叫听天由命?那不是打不过?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假冒老子的鬼新郎,险些把老子命打掉……要老子是当今世上术士第一,你看看我追不追着那些劳什子史册‘神仙’跑?
“……还让百姓失踪,老子不让那些‘神仙’失踪便是心慈手软了。”
姬绍摇摇头,没搭理沈秋梧的打趣,问道:“听说王福王禄那两人没死,伤重不重?”
“谁有空去打听他们?你以为我很闲么?”沈秋梧笑道,“反正停职了,估计是回不了白浦县了。”
“回不了白浦县?”姬绍疑心是自己听错了话,“他们两个,犯下这么大的错,难不成还能继续呆在金乌卫,派去祸害别的县吗?”
沈秋梧不以为然道:“其实除这一件大事,他们两人在白浦县的功绩还算可圈可点。再说……他们俩,没下大牢,便是说明有人保。金乌卫里,随便哪个不起眼的,都说不准是十八杆子外的皇亲国戚。这不是再正常不过了?”
姬绍半晌没说话,好久才一边回想一边道:“我和老赵去打听消息那天,听的这白浦县里,佃农是三十文一天,鱼贩是三四十文一天。
“金阊府里劳价高些,佃农是四十文一天,做苦力的小贩一天是五六十文。王福王禄……随随便便就他娘的从宋府拿了一万两白银,一两银子一千文,一万两银子一千万文钱。这都是李尚他们这些府里的金乌卫亲自抄来的……他娘的是谁,还能把这两个草包保住?”
有些事没必要细究。这道理沈秋梧很小便懂。
但她不能嘲笑姬绍不懂,因为这种道理,也是因为她爹是在金阊府也数得上号的大商贾,从小带她见过太多贵人,她才得以提前懂的。
譬如像这法子监。
其实法子监在东监西监以外,还分乾监和坤监。
而不论是府东的东监,还是他们府西的西监,都属坤监。许多年前法子监初立时,其实他们坤监叫下监,那乾监叫上监。只是“下监”这二字说起来太不好听,后来便都叫坤监了。
在乾监,教课的博士和助教,都是金阊府中最顶尖的术士,每个监生,都有一众陪读、陪练和僮仆前呼后应。
所以这乾监的监生,也只有这金阊府中真正的贵人子弟才得以入读。比如会稽王之子,整个金阊府和府下的所有县,名义上都是会稽王的封地。再比如金阊府真正掌握一府之权的总督之子。
对外人,哪怕是东监的术士,乾监都是完全不开放的。比起他们,那里完全是另一番天地。
比起西监,东监又在西监之上。
能入读东监的监生,也无不都是达官贵人巨商之子,只是比起乾监那样的权贵中心来说,要稍稍差一个等级。比如说金阊府首富之子可以去东监,却绝无可能去乾监……真正的权贵中心,根本不对商人开放。
到了西监,那便要再次上一个等级了。
若是达官之戚,那便定然不是十分亲近的亲戚,若是商人之子,那便定然不是金阊府里有名号的巨商之子,或是新冒头的暴发户,或是初在金阊府扎根不久的“外地货”。
金阊府和金阊府的老派人一向矜重自持,看不上这些看金阊府富贵便想来金阊府闯一闯的“外地货”。
东监的监生也向来瞧不上西监的“乡巴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