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即使是东监瞧不上的西监,监生也无一不是“富贵”二字,必占其一。更是那些既不占富也不占贵的百姓们望尘莫及的。真正的百姓,连“法子监”三个字,都不曾听说过。

而她其实可以去东监。但一来东监贵子太多,不说讨好,至少得罪不起;二来东监太老派,没有一个女老师,女监生也寥寥无几,她和她爹都觉得她去了,总是要被一些男人瞧不起的。

于是最后她进了新建不过五六年的西监。

这金阊府,这大启朝,人人生而不同。

事事又有何细究?如何细究??

沈秋梧笑着打趣道:“金阊府贵人这么多,在府东金婿河上一块砖丢出去,十个人里九个家里都有一个做大官的亲戚,你要想问问究竟是谁保住了那两兄弟,去金婿河上问问就是了。

“反正摸藤求瓜到最后,最上面无外就是这两人:一个会稽王王爷,一个总督魏大人。要不,你直接走走捷径,去王府拜访拜访,再去总督府拜访拜访?”

姬绍也笑了一声,装模作样地想了想才道:“行,我考虑考虑,看看明天是先去王府,还是先去总督府。”

沈秋梧笑嘻嘻地向姬绍一拱手:“那静候姬大人佳音。”

姬绍道:“不错,总督府是每日辰时准时开门的,那我明天便先去……”

忽然,赵北关声音嘶哑道:“宋府。”那只手颤颤巍巍地把姬绍挑开一角的车帘完全撩开。“死了好多人。”

马车夫在外面道:“大人!这条巷子官家不让过去……”马车夫“啊唷”了一声,“这宋家的大门口怎么停着这么多副棺材!倒霉倒霉!”

马车夫被拦在巷子这头过不去。这巷子当中,正是大门洞开的宋府。县衙的衙卫已经将这条巷子封了起来。

几个带刀衙卫在巷子当中百无聊赖地抽旱烟。宋府门口,几副薄薄的柳木棺材停在那里,旁边是一卷一卷裹起来,足足排到巷子那头的草席。

沈秋梧看了外面一眼,掏出法子监的监生腰牌道:“喏,你拿去跟他们说,我们是法子监的监生回金阊路过,他们会……”

术士见面,用不上腰牌这种东西来自报家门,监中发给他们,便是帮他们在官衙中行事方便的。

“算了。”姬绍拦下了沈秋梧的腰牌,放下车帘道,“差不多远近,继续朝北走,换北边那条路。”

马车夫高高地应了一声“好嘞!”,“吁——”地又驾起车来。

车厢中沉默下来。片刻,姬绍问道:“金乌卫说宋家没有留下来姓宋的活口,宋家那个大少爷也死了?”

“死了。”赵北关难得多话道:“死在你们……你打斗的那个喜堂的帘子后面。金乌卫的检查结果是在我们赴宴以前死的,和他爹娘一样,吊死在房梁上,被开膛破肚。”

赵北关看了姬绍一眼,片刻,说道:“那套新郎官的衣服,是从他身上扒下来的。”

那套成亲的喜服,从一具开膛破肚的尸体,换到一具三百年前的古尸上,最后又换到姬绍身上。姬绍黑色衣裳底下的胳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姬绍带几分嘲讽笑道:“说不定是‘史册’上的那东西见色起意,前一天见到老子,一见钟情,立刻吩咐奴才让第二天的新郎官换成了老子的脸,想把老子永远留在那里。”

沈秋梧噗嗤一笑。

赵北关却怔怔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晌,他忽然道:“姬绍,我这两天一直在想……金乌卫他们都说宋家大少爷是被控制了,才要王福王禄和你我两人过去,想一次性剿灭在白浦县有反抗能力的术士。可是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